来的男人叫刘奎，是新厂那边的安全监理。
刘奎一脚进门，就着急的汇报：“顾厂长不好了，新厂那边有人闹起来了。”
顾江城脸色一沉，忙转正轮椅问：“怎么回事？”
刘奎道：“是小组长吴铁生怀疑清理工偷东西。武铁生抓小偷的时候，小偷不承认，还脱·衣服撒泼说吴铁生耍流·氓。吴铁生否认，那人就又哭又嚎又寻死觅活的。”
陆青眉从桌子后起身走过来：“小偷是个女的？”
刘奎点头：“嗯，一个试用工，叫张珍玉。”
张珍玉，这仨字一出，顾江城和陆青眉对视一眼。就说这女人心术不正，不是好好干活的料儿。消停没半个月到底是惹事了。
“过去看看。”
顾江城跟着刘奎出去，转头见陆青眉也跟上了。
“那地方到处都是建筑材料，沙子水泥啥的遍地脏得很，你就别去了。”
陆青眉推上顾江城，道：“女的，脱·衣服闹呢，你们男的能上前去收拾烂摊子？”
顾江城一听这话，便不吭声了。
新工厂在老厂房放后身，本来是有几户人家。厂子将那几家的地皮买了下来，给他们在厂子里安排了工作，还分了职工房。如今，被铁丝网圈起来一个长方形的位置，看着面积跟老厂差不多。
沙子土方左一堆右一堆的，砖头石头，木料钢材也是堆的小山一样高。
虽然是七十年代，工业很落后。但也有拉料的车辆进进出出，也有搅拌机和推土机。里面搭了简易住房，有人住晚上打更。也方便临时办公，工人中午吃饭有个歇脚的地方。
清理部有一个独立的房间，试用期间的张珍玉就住在这里。
此时是中午吃饭休息时间，工人本就闲的着呢，然后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那自然是都围过来看热闹。
“耍流·氓了，我可怎么活啊，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都被人看光了！”
陆青眉在人群外呢，就听到张珍玉尖利的歇斯底里的哭闹声。
刘奎一脑门子的汗，忙大喊一声：“都让开让开，顾厂长来了！”
围观的工人一听领导来了，立刻挪动，让出一条通道。
陆青眉推着顾江城走到人前，就见有几个女工拉着要上吊的张珍玉。张珍玉身上的裤子还在，但上面工作服脱了。里面一个黄色背心脱了一半，两个肩带都在腋下，成了一个小抹胸。下摆还撕开一扎多长的三角口子，露出一大·片肚皮。
女工拿着张珍玉的外套要给她披上，她也满地撒泼就是不穿。身上的背心岌岌可危，随时就能都露了。
张珍玉一边撒泼还一边叫：“你们大伙给我评评理啊，我一个十九岁的姑娘，能拿自己身子讹吴铁生吗？我一进厂子吴铁生就看上我了，三番两次对我动手动脚的。今天，今天他又来找我，我真是受不了，呜呜……”
吴铁生一张脸涨的猪肝一样颜色：“你别血口喷人了！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对你这龅牙斗眼的丑八怪动手动脚！”
张珍玉气不过的怼回去：“我再长得丑，我也是正经好人家的姑娘。谁像你是看守所出来的小偷，如今还好意思说我是小偷！”
陆青眉有些意外，这吴铁生居然是从看守所出来的。
看他外表，真是不像。他虽然晒的黢黑，却是仪表堂堂。一米八的个头儿，五官也很是端正。一身工作服，别人不是挽着裤腿儿，就是撸着袖子的。他却是板板正正，一丝不苟，连领子最上面的扣子都扣的严严实实。
吴铁生被揭了伤疤，一米八的个头瞬间矮了一截。满肚子想说的话，也不知道从哪一句话说了。
进看守所是他的污点，就连抓小偷都变的名不正言顺起来。
顾江城过去碰了一下吴铁生的胳膊：“吴铁生，这怎么回事啊？”
吴铁生转头看顾江城来了，更加羞愧难当，但也急着解释。
“顾厂长，我没有对张珍玉耍流·氓。我是发现她偷偷往屋里藏东西，过来就想检查一下她的住处。可她不让我检查，还……脱·衣服勾·引我，想让我放过她。我没有同意，她就冲出屋子大喊大叫，说我耍流·氓了。”
顾江城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张珍玉说吴铁生跟她耍流·氓。吴铁生说张珍玉勾·引不成，诬赖他耍流·氓。
“吴铁生，你说这话有证人么？”
吴铁生摇头：“没有证人。工友都有那边凉棚午觉呢，我自己过来的。”
陆青眉过去张珍玉跟前，问她：“张珍玉，你说吴铁生对你耍流·氓，你有证人吗？”
张珍玉看到陆青眉来了，心里就踏实了。
她抬手一抹脸，呜呜的大哭。手上的泥土混着眼泪，抹的满脸都是。本来就丑清奇，现在更是不能直视了。
“陆同志，这在场的不都是证人么？我可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我把清白看的比命都重要。我怎么能不要脸的主动去勾·引男人呢？”
陆青眉忍着张珍玉花狗腚一样的脸，做陈诉总结：“听你这意思，那就是当时屋里只有你俩，你也没有实际的证人。这各说各的理，就有点难办了。”
张珍玉立刻不哭了，仰起头，等着斗鸡眼道：“陆同志，我可是女的。我又这么年轻，比吴铁生小了十来岁。这种事儿都是男的占便宜，怎么看都是我吃大亏了啊。”
陆青眉呵了一声：“张珍玉，这种事也有男人吃亏的。但这个不是现在讨论重点，现在我想问的是，你偷厂子里东西了么？”
张珍玉矢口否认：“我当然没偷东西。我的工作就是清理工地垃圾，我刚才是捡了一蛇皮袋的垃圾拿回来。吴铁生误会了，非说我偷东西。”
吴铁山气的刚要说话，陆青眉抬手制止了他，又道：“什么垃圾，不扔到垃圾场，而是要带回休息室啊？张珍玉你把衣服穿上，带我进屋看看。”
顾江城转着轮椅上前：“青眉，我和你一起进去。”
陆青眉笑了：“顾厂长，这一点事你没必要跟着吧。还是，你不信任我，怕我偏私不说实话啊？”
她这意思很明显，你别跟着，别人也别跟着，我自有我的打算。
顾江城想想，点头，原地没动。这么多人围着呢，张珍玉就算起什么坏心思，也不敢做什么。
“我张珍玉身正不怕影子斜，有陆同志给我证明，我终于能含冤昭雪了。”
张珍玉从一个女工友手上拿走外套披身上，带着陆青眉就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