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眉被咄咄逼问，不担心不害怕，还笑着点点头。
“黄同志，你早该这样了，之前兜兜转转的套我话，何必费这劲儿呢。怀疑我就明问，一口一个嫂子违心的叫着，你不尴尬，我都尬死了。”
“……”
黄志忠之前不尴尬，现在是真尴尬了。
陆青眉不紧不慢的端起手边的水喝一口，不紧不慢的放回去，然后不紧不慢的开口。
“想来，你决定亲自跟踪我的时候，就已经给我做过背调了。你是从福利院开始背调的么？你们安全处手眼通天，那有没有把我六岁之前的背景调出来？”
黄志忠摇头：“没有。”
陆青眉有点失望：“还以为你们在消息这一块无所不能。但也有可能是时间短，理解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继续深挖我，找出我最之前的消息。我会感激不尽，给你们送锦旗的。”
黄志忠第一次见到主动求着安全处背调的。安全处再是渠道多，那也要有迹可查啊。
他们查到最早的信息是福利院之前，陆青眉在大街上跟几个孩子打架。被妇联的一个同志遇见，拉开打架的孩子，挨个询问后，得知她没有家没有亲人，就给送去了福利院了。
“我们会深挖的，不用你提醒。”
“谢了。”
陆青眉敷衍了一句，然后又道。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最初的记忆是没有的。忽然有一天记事起，我就是个街头流浪的小乞丐。六岁的时候，我被一个做游医的孤身婆婆捡回家。婆婆对我悉心教导五年，看书识字，学习中医。
五年，按照正常的学习制度，应该是升中学的水平吧？你如果对陆家搜查了，就该知道刘红丽是希望陆佳佳好好学习的，她家里的书籍很多。我尽管在陆家什么活儿都干，但我什么书都能看到。
我帮陆佳佳写了八年作业，自学完高中，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文化水平？还是你觉得，我这样从泥巴里出生的人就该是大字不识的，唯唯诺诺的，看见你这样出身好的人，都要羞愧的给你磕一个才是正常的？”
黄志忠双手在腿上紧握，心跳已经乱的不行，嘴上却道：“我没有这么觉得，我只是……出于工作的角度，合理怀疑你。”
陆青眉点头：“你应该合理怀疑我，我是你的话，我也会合理怀疑。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查我，光明正大的传唤我去配合调查。哪怕像孙艳珍一样审问一宿，我都觉得正常，非常理解。
但你没有。不仅没有找我了解情况，还背后去找顾江城了吧？你是觉得顾江城看在你们十几年的兄弟情分上，能站在你那一边。然后替你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黄志忠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找江城了，他跟你说了？”
陆青眉看着黄志忠的破防，很是不屑的笑了一声。
“从你脱口的问话，就看出你和顾江城的格局和差距。你第一个反应是怀疑江城背叛了你。但江城为了维护你，却对我只字未提。我是自己猜的，我可能比你以为的聪明一点。
月红被抓，陆大强转移到安全处，我是他的养女，被传唤调查是最正常不过的程序。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安全处却对我没有任何行动。
我开始不理解，后来我想到一个原因，安全处可能是顾及我和顾家的关系，怕贸然传唤我去安全处问话，引起蝴蝶效应。先是影响顾家，然后让整个部队陷入不安和舆·论之中。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你们明的不来，但暗处的肯定不会少。
凭着你和顾江城的关系，你应该是先找了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拿军·人指责和理智给他压力，让他帮你，但从你今天跟踪我的发展来看，顾江城应该是非常明确的拒绝帮你。
顾江城指望不上，你只能亲自行动。结果你又倒霉，好巧不巧的被青林撞破跟踪我。你担心我对你有所警惕，便直接请我来这儿吃饭。想套话，套话不成，不得不直接审问。黄同志，这一整个事的流程，我说的对么？”
黄志忠听完陆青眉这番话，好看的五官直接崩了，一脸难以置信到震惊。更紧绷起身体，好像进入了战斗状态。
“陆青眉，你太聪明了。居然将整件事推测的分毫不差，甚至每个人的心理都拿捏的很准。”
“我一直以为聪明是个褒义词。但从你这个神态和口气说出来，感觉不是什么好词似的。”
陆青眉拿起水喝了一口，又道：“如果我真是敌方的情报人员，你觉得凭着我的聪明，会让你们看出这么明显的破绽么？此时会坐在你面前跟你说这些话，浪费我时间么？”
黄志忠自认为聪明，又加上职业敏感，他几乎先入为主的直接将陆青眉给定罪了。即使现在，他还是觉得这女人太聪明，现在说的一切，都是在搞自己心态。
服务生来上餐了，冷餐热餐，一样一样，精致的不像话。
黄志忠以为两人话说到这份上，陆青眉不会再有胃口东西，但她却拆了小老鼠，很仔细的铺上餐巾。
“同志，我不习惯用刀叉，给我换一双筷子。”
吃西餐，用筷子？
服务生看着陆青眉，就好像看着一个笑话。但陆青眉却转头很认真的问：“你们餐厅没有筷子？还是觉得我这个要求很无理取闹？”
“不，不是，我这就拿。”
服务生被陆青眉的眼神看的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去拿筷子。
很快，筷子送来，陆青眉也不管黄志忠是不是有胃口吃，自己吃的惬意自然。食物不能浪费，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肚子过不去。
吃饱了，放下筷子，拿餐巾擦擦嘴角。
“谢谢黄同志的破费，这一餐我吃的很好。但我有一个习惯，不愿意白吃别人的。所以，我想了一个方向给你，算是付我这部分的饭钱。
我听说，倒在月红石榴裙下的男人有四个，除了陆大强和部队勉强挂一点关系，其余都是市政的人。而市政有人对大发食品厂觊觎好几年了。这一次对王元君出手，也是想强行拿下大发食品厂。
那有没有一个可能，月红这一支组织的目的不在军队，而是在大发食品厂。掌握一个食品厂，随便搞点什么，就能引起社会动·乱，人员恐慌。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者，你也可以怀疑我是故意在混淆视听，转移你们的视线。你可以继续监视我，调查我。因为这是你们的权利。我作为一个老百姓，有配合的义务和责任。”
陆青眉说完想说的，起身走了。脚步坦坦荡荡，清瘦的背影都带着满满的桀骜不驯。
黄志忠从来没这么挫败过，骄傲了那么多年，这一顿饭下来，好像被抽了十几个响亮的耳光。如今面色发烧，呼吸不稳。
自己真的错了么？在安全处工作多年，怀疑一切是职业需要。但现在，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牛角尖，开始连自己都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