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她做什么?”苏弃用毛巾擦了擦身子,随口回答。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没必要。”苏弃蹙了蹙眉,心头有些莫名其妙,“我刚生下来就被遗弃,是他们有心不想要我,我上哪能找到人?”
外面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细微的水声微弱响起。
苏弃只当陆靳铮可能在洗手,并没多想。
半晌,男人的声音再度传了进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时有什么误会。你的父母误以为你死了,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呢?”
苏弃挑了一把水淋到手臂上,思绪随着他的话,展开联想。
多么可笑的假设,一个婴儿死没死,做父母的怎么会不知道吗?多半是重男轻女,嫌弃她是女孩罢了!
这个假设本很可能存在,她不止一次设想。
“那也没必要。”苏弃淡漠地摇了摇头:“我觉得现在的生活状态挺好,我有陆伯伯,有暖暖,还有……”
“你”字没有说出口,她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清清嗓子,缓解尴尬。
“而且谁说我没有父母,苏妈妈就是我的妈妈。小时候她陪我长大,现在我只想慢慢陪她变老。至于其他,我不想探究那些毫无意义的假设。我也不想多一个妈妈,让苏妈妈多想,让她伤心。”
对于苏弃的回答,陆靳铮并不意外,“如果,还是如果,你的亲生妈妈你认识,换言之她就在你身边呢?你想见她吗?”
擦拭身体的手一顿,苏弃纳闷,“怎么这么多如果?”
男人嘿嘿一笑,转瞬他想到那天看到的纸条,转口问道:“那你的生母都没留下任何东西吗?”
木盆里的热气还在慢慢升腾,蒸得整个房间都似梦幻。
苏弃莫名想到那张一直珍藏在书里的“书签”,抿了抿唇,才轻轻掀了掀嘴皮子,“有一张纸条,可是后面丢了。”
陆靳铮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却被人抢先一步。
“丢了也好,也许是老天爷都在告诉我,有些事情该放下了。”
语调低沉,带着些微忧伤。
其实,那张纸条最初不见时,她心里空荡得厉害,可现在最初的那股失落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许多。
到最后,她自己也想通了。
两个人同时静默良久,过了一会儿,陆靳铮又忍不住问:
“你对宁芬什么印象?我是说,你们一起在青岗镇支教这么久,朝夕相处,你应该比起之前更加了解她。或者,你有没有觉得,可以跟她毫无隔阂地坐到一起?”
“陆靳铮,你今天好奇怪啊!”苏弃双眸微微闪了闪,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宁芬在她心里确实改观了不少,可要做到毫无隔阂嘛……绝无可能……
“我不知道。以前我觉得她就是一个坏人,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又觉得她其实并没像我所认为的那么坏。公平地讲,她应该算是真性情、很仗义、热心肠。可是站在我私人的角度,我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认为,她是一个好人。”
陆靳铮默然,苏弃跟宁芬之间的矛盾,他没有立场去评价。
半晌,屋内传来一声轻叹:“其实,她看不起我、针对我、污辱我,甚至打我一巴掌,我都可以通通不计较。但我却没办法忍受,她于苏妈妈的伤害。如果不是宁芬,苏妈妈也不会被气到心脏病复发,被迫在医院长期疗养。也许这会儿我和暖暖正陪着她,安然在国外度过晚年。”
再度提起这事,苏弃还是抵制不住的气愤与难过。再开口,声调又低沉几分,“我更没办法原谅,她将暖暖独自一人丢在商场的行为。宁芬对我我最在意的人,造成这些无法磨灭的伤害,是她无论做多少好事,都磨灭不了也无法赎罪的。”
还有一点,她没有直说:宁芬是气死婆婆,害陆靳铮童年丧母的元凶,身为妻子,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自己丈夫这边。
房间里一阵沉默。
半晌,直到木盆里的水已经有些凉意,苏弃才反应过来,立刻站了起来,扯过浴巾系在身上。
外面有些凉,她又将陆靳铮穿的那件军用大衣披在身上,脚步轻快地出门。
本想偷偷出去吓他一跳,谁知外面的一幕却将她深深惊呆:
门口,陆靳铮对着灯泡高高举起一条内裤,两眼盯着裆部,正在怔怔发呆,忽而向脸边贴近再拿开,像是在闻味道。
“你在干嘛?”
“我……”
当苏弃看清陆靳铮手里是自己的女式内裤时,愤怒地从对方手里扯回来,双颊轰的一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攀红,“你……你变态……有病!”
此时,陆靳铮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瞟到苏弃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于是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只是……”
一个大男人,主动给媳妇洗来例假的内裤,有些话,他好说不好听。
然而,在苏弃看来,就是陆靳铮被她猜中了心思,心虚。
“不是哪样?真没想到,你居然有偷看女人内裤的嗜好,你还闻……”
陆靳铮:“……”
只是凑近看看!
这是黄泥落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忽然,苏弃发现那条内裤带着热度,像是刚刚洗过,她低头看到地上的洗衣盆,里面还升腾着热气。
前后一联想,苏弃就是傻子,也明白怎么一回事。
再抬头看,难得男人一向淡漠的脸上,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他这是害羞了?
“所以,你,你在给我洗内裤?”
“呃……我本来想着,亲手给你洗干净,可不知怎么上面的血迹却总洗不掉。”
苏弃睨了眼满盆的热水,额间滑过三条黑线,“你用热水洗带血的东西?”
“怎么?不行吗?”
“……”
算了,她没必要跟大男人普及女性常识!
看了看手上布满一道道暗红色印记的女式内裤,苏弃叹一口气,看来只能扔掉了。
一件一件将自己的衣服拿过放在手心,苏弃四周翻找,她偏过头问道:“我的外裤呢?你看见了吗?”
陆靳铮双眸微闪,很傲娇地指着洗衣盆泡沫底下,“我看上面也沾了点血,就帮着一起洗了。”
“一起?”苏弃头大,她现在是内裤和外裤都没的穿了?光着回去吗?
“不用谢我,你以前也给我洗过衣服的,我只是投桃报李!”
“谢你?还投桃报李?你回报的是颗榴莲吧!”
陆靳铮恍然大悟,他抬起头看向她,干干一笑,“那个苏苏,你应该还有带新的过来吧!”
苏弃:“……”
带你妹呀!谁会没事出门,多带一条外裤!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那个……苏苏……”
“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苏弃头顶冒火,丢下这句话,她气狠狠地将陆靳铮推了出去,砰的一声,用力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