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奶奶来了。
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俯视众人。
“我们周家，自古以来就是周家村的大家族，掌管村子里的大小事！
我就问你们，咱们村有贫困户，咱周家人该不该出手帮忙？”
“该！”
“该帮忙！”
……
“无所谓帮不帮……”
周井井向众人抛出问句，人群中传出了各种声音。
直到这句“无所谓帮不帮”一传出，人群便炸了锅。
“既然无所谓帮不帮嘛！那我走了，我姓张，不姓周！
周老太爷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就是，就是，我姓李，咱们外姓的，都走吧！”
“靳书记，你也走吧！”
“李申！走！”
这句“无所谓帮不帮”让丧礼现场的外姓人，不乐意了。
不满的情绪愈演愈烈，大有要罢工冷场的趋势。
周井井见目的已然达到，便放松地将手肘撑在阳台栏杆上，准备“看热闹”。
本来她在二楼的客房睡得挺香。
可这位于奶奶，也就是她的大嫂子，用那杀猪似的嚎叫，直接将她从梦中吓醒。
真是烦死人！
屁大点儿事儿都能引发纷争！
那就再添一把火，让这纷争的火焰燃得更旺一些。
几乎没怎么经过大脑，周井井用小腿就能想到该怎么挑唆了。
将近两年的村长可不是白干的，她深知周家村村民心底的燃点在哪里。
同住一个村子的大家伙儿敬重周老太爷是长辈，平时也爱助人为乐，为集体谋好处，为大家争福利。
周老太爷过世，大家不约而同都来凑个份子，攒个人气儿。
中国人，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
那要是自己家有困难，周家人无所谓帮不帮，无所谓来不来，那是个什么意思？
看不起外姓人啊！
眼看大家伙儿真的有要走的趋势，周老太爷儿子开始着急了。
农村办丧事那就要办个轰轰烈烈才叫上得了台面儿。
自己老爹作为全村辈分最高的老者，这丧事定不能冷场。
为此，自己也是掏净了腰包，一日三餐的流水席都没少花钱呐！
更别提请司仪，吹拉弹唱的什么了。
“别别别，大家别走啊，晚上还给大伙儿备了饭呀！
我二妹妹给大家开玩笑呢，是不是呀二妹妹？
咱都是一个村的，还说啥帮不帮的呀！
无论谁家的事儿，那都是我们周家的事儿，是我们大家的事儿！”
周老太爷儿子说罢，抬起头瞧向二楼的周井井。
周井井也不作答，而是一味地“扮猪”：
“嗨！您是我大堂哥，我当然是听您的啦！
何况钱大姐的脱贫工作并不是我做的，而是由德琳负责的呀！是不是呀德琳！”
周井井整个上半身都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冲周德琳眨巴眨巴大眼睛。
周德琳心领神会：
“大爷爷，钱大姐的老公公跟老太爷关系一直都不错呀！
缝纫店也是老太爷首肯转给她的，这好好的衣裳烧了也是烧了，倒不如送给钱大姐，做个顺水人情嘛！
人家不嫌弃咱们，咱又有啥理由嫌弃人家呢！”
周德琳话音刚落，一众村民都盯着周老太爷的儿子，等着他发话。
于奶奶则继续坐在地上，狠狠地瞪着自个儿老公。
经过一番权衡，周老太爷的儿子最终选择了妥协：
“大家别走，别走！都留下，都留下哈！
富家媳妇儿的忙我家老爷子既然帮了，那就要帮到底！
这衣裳当然不能烧哇！
好好的衣裳都烧了，那岂不是浪费嘛，烧几件旧的意思意思就行啦！”
周老太爷儿子对着大伙儿又是赔笑，又是挽留，好一番忙活。
最后还向大家保证，以后也要像自己家老爹一样，没事儿多帮衬帮衬钱芷兰一家子。
“这还差不多嘛！咱们也别在这儿围着了，各就各位！”
村民中，不知是谁喊出了一句。
然后人群就缓缓散开，留下于奶奶一人失望加愤怒加不可思议地坐在地上。
一旁的钱芷兰，老早就动作飞快地将成色好的衣裳捡走开溜啦！
等大家都各归各位，周井井才缓缓地从楼梯走下来。
靳超见状，三步两步走到她身边，柔声问道：
“刚才院子太吵，把你吵醒了吧！
现在没事了，你再上去睡会儿！”
周井井摇摇头：
“睡不着了，没自己家的床舒服，我好很多了，肚子不疼了！”
“二丫头，丧事结束，你就赶紧上市里的医院瞧瞧去！”
周母眉头紧皱，她才不在乎这村里的家长里短，也不想知道各路矛盾来源。
要不是按规矩她们娘俩儿在周家辈分高，必须得露面儿，她早就把宝贝女儿拉回家啦！
“二奶奶，靳书记，实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德琳一直跟在靳超和周井井旁边，没敢离开。
“你做得很对呀，为什么要自我检讨呢！你帮钱大姐找了份收入，周老太爷也乐意啊！
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周井井笑呵呵地看着周德琳，一脸真诚。
“我……我还以为……”
周德琳的脸颊红到了耳朵根。
“周主任说的对，你没有错，周老太爷要是有在天之灵，也会认为你做的对的！”
靳超也在一旁鼓励着周德琳。
这姑娘在村委会年纪最小，但一直兢兢业业，认真负责。
她最需要加油和鼓劲儿！
“嗯！”
在靳超和周井井两人的安慰下，周德琳也放下了心里的负担，开开心心地去别处帮忙了。
众人又加入到了迷茫、奇怪、令人手忙脚乱的丧事之中。
靳超想起了前段时间搞“厕所革命”的时候，自己去找周家的幺老太爷。
想着他辈分最高，说话最有份量，做通他的工作后，也许会帮自己推动一下“革命工作”。
可谁料这老爷子嘴上答应帮他，可实际上却帮着村里的老头儿老太太们捞好处。
不过最后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周大理事长愿意慷慨解囊嘛！
由此可见，这老太爷虽说有点古板，但心却始终是向着周家村集体的，尤其是向着村里的弱势人群。
可世事难料，才一面之缘，再见已是天人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