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汐将已知的信息写了出来。沙发正对的墙壁干净的过分，小柒是否也和她一样。喜欢将写写画画的东西全都投射在墙上。
2040年11月22日晚，毛莎莎的尸体被发现了。起因是一名男子在遛狗。由于狗的权益法案，男子不能在人迹稀少的开阔区域用绳子拴住狗。这也是他一直在这里遛狗的原因。毕竟法案中规定，如果不能确定狗的攻击性，也不能给狗戴上嘴套。男子为了狗和人的安全，来到了傍晚人迹罕至的森林公园。
房子买在这附近，明显是受了消费主义的蛊惑。综合商圈和森林公园，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的东西。只要纳入规划图，总有可能实现。然而面向高端人士的商业街在开业的第五个年头关门了。森林公园由于出现了猛兽攻击人的事件，被迫遣散了动物和一些工作人员。只剩下被掏空家底不得不还贷的中产阶级，如果把这里的房子租出去，不仅要还贷，还要加上租房的差额。男子只能选择住在附近，稀薄的头发标示他的工作压力。可他还是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靠着树，让狗独自撒欢跑。可能他不是喜欢遛狗，只是不想看到唠叨的妻子和吵闹的孩子。
一直到狗从半人高的草堆里奔出来，黑暗里一团跳起的毛球，嘴里叼着一样东西快速地冲着他的腿奔了过来。狗的本性就是如此，不清楚它到底会咬些什么东西。对于男子来说，通通都是不干净。男子大声地吆喝，他手上拿着一个褐色的购物袋，里面有纸巾和罐子。纸巾是防止狗的排泄物沾到道路上或者他的身上。罐子就是为了现在。男子拿吆喝威胁着它，让它把嘴里的不明物吐出来。可能是人扔掉的芭比娃娃头也可能是一只鞋子……然而掉出来的是一截带血的肠子。
惊慌失措的男子没有忘记报警。
接到通知的警察简直没有费任何力气就找到了白桦树林里的尸体。白色的细圆木多出了棱角，像是绑上了一个大的白色塑料袋。寻尸犬发出了响彻天空的叫喊，森林里栖息的鸟一下子飞了起来，久久没有再飞回来。
警察拼命地牵住寻尸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白色的瘦削身体，两只胳膊两条腿都像抱住了树木的动作。事实上，双手被系住了，双脚也是一样。她的前身紧紧覆在树木上，顺着身体留下的血把从地面到她身体的那段树干染成了棕红色。
附近的社区居住了大量的媒体人。他们没有在晚上跑步的习惯，却不能忽视不断呼啸而来的警车。《贾城新时空》的记者穿着网球衣，直接开始了报道。她的头上还渗出了很多汗珠。有人拍到了死者详细的脸，毛莎莎的脸。
沉静甚至美丽的脸。她的头发像海藻一样，顺着后背一直垂到腰间。她的脸上是睡着的沉静。她的身体是赤裸的，却没有淫邪的色彩。
拜其所赐，祝月汐有了现场的无码照片。祝月汐对这些媒体人开始又爱又恨。她对现场太熟悉了，这是空心杀手的手笔。他那么冷静，那么执着。可剥掉毛莎莎最后一点体面的是这些好事者。他们嗅到了新闻的味道，只要能抓住丑闻的尾巴，受害者和受害者家人的心理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开始编排上了毛莎莎和加害者的故事。前段时间出现了空心杀手的模仿犯。这个人是真的空心杀手吗？难道不是毛莎莎已经惹上了麻烦。加害者想搭个便车，把所有的罪恶都转嫁在空心杀手身上。
可祝月汐不这么想，看了照片，她久违地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正如二十年前，她甚至能想象到他计划时的心理情感。
这片树林不错。桦树林下杂草也长得很高，我必须时时注意衣服被挂到留下痕迹。那种紧张感让我不得不屏住呼吸。我必须保持着高度的紧张。
前面有一颗被闪电击中的树，真是美丽。天空击中它时，连天穹都被击穿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要现场观看一棵树被烧焦，在雨中冒着火星。雨水的深润气息和焦糊味混在一起，真的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把那个女人绑在上面正好，两条胳膊张开，后背过来绑着？不行，身体的动作是有点向前蜷缩的，调整到胸向前挺的时间，会折断太多骨头。
她必须抱着树。长长的头发像是树的蜿蜒纹路，好像女人是从树上诞生，又好像女人在孕育着树一样。是有女人能做到，可她自己绝对想象不到，为了让她能力理解，我把她的子宫也拿到了，和其他五脏一样。
子宫……祝月汐的脑子好痛。
她一直知道，狗娘养的空心杀手只会瞄准女人下手。他是个怯懦自卑的人吗？只能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女人？他的受害者只有女人和女孩。第二个受害者只有15岁。为什么没有男性的受害者？甚至于年龄小，性别特征不够明显的男性？
他喜欢女人吗？所有受害的女性都没有受到过性侵犯。她们的身体残余的部分，没有被揉捏或者留下其他痕迹。
难道他通过观看就能激发欲望？他是性功能缺陷吗？
太麻烦了。祝月汐把20年前分析过的又简单的想了一遍。她打开了无数的门，可门口的可能性却似假非真。好像一切都是她的揣测。
她只知道，这是个冷静的反社会人格。
“这是现场照片？”
不知不觉中，夏天越走到她身边。他手里拿着的咖啡，散发出缈缈香气。刺激着祝月汐的鼻腔。从马克杯的外侧杯壁留下一滴咖啡，让她想起顺着桦树留下的血液。好想吐啊。
祝月汐为了方便观看，用了整面墙做屏幕，范围太大，她打开了分享。她所看的所有血腥的，不能被人理解的，都被夏天越逮了个正着。
“对不起。我只是在找线索。”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说过要帮你。”
夏天越强忍着不适，看了一眼屏幕。他见过毛莎莎，知道她生前明艳的样子，看到她死去的脸，他很难不受触动。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天越呷了一口咖啡，马克杯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个冷静非常的人，一个站在我面前可以跟我谈笑风生的人，一个懂得如何安慰别人，却会在心里觉得对方麻烦的人。”
“我倒是觉得他是个无法控制自己的人。”
“为什么？”
祝月汐从来没有这么考虑过，从现场看，空心杀手对任何人和事都极尽完美。祝月汐甚至能想象到，他杀完人后，按照计划的步骤将一切痕迹处理干净。然后回到上班地点，继续工作几个小时，甚至还会加个晚班。下班后和同事喝酒庆祝鸡毛蒜皮的小事，顺便一起骂老板几句，回到家里仔细的洗了澡，选出第二天需要穿的衣服以后，再上床睡觉，睡满7-8个小时后准时起床。
“他对女性怀有恨意。这种恨意支撑着他一直做下去。”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曾经中止了20年啊。”
“可他又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他的犯罪时间越来越频繁，犯罪的地点也离人群越来越近了。如果他继续杀下去，说不定某天会在行凶过程中被发现。”
“到时候就晚了！我不想等待他犯下错误。我根本猜不到会有多少人在那之前死去。”
他是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会在接触的过程中留下痕迹，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可祝月汐已经受够了等待。曾经的她被空心杀手射猎，现在的她想拿起猎枪反击。
“抓到他你想怎么办？动用私刑吗？”
祝月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她在20年后的世界醒来，她就把找到空心杀手当成她存在的唯一目标。可是她只是了明星，没有权利处置犯人。抓住以后，她想问一问，到底为何要杀我。我真的做了要被杀的事情吗？
看空心杀手的回答，她再决定要不要把空心杀手交给警察。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一直在避免着和空心杀手正面交锋。她畏惧着，正如她畏惧着自己的死亡。
这时甄思文来了消息。
“喂？思文。鲁青有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
祝月汐又泄了气，她心里的预期已经降到了最低，她无法说服鲁青主动站出来，可她还是希望鲁青能够有一点担当，说出当晚发生的事情。如果毛莎莎真的和空心杀手有接触，最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鲁青。
“可是我查到鲁苍的行程。他在每周三都会在在股东大会上露面，在室内他会消失两个小时。我想他是去见了鲁青。”
“谢谢你，思文。你能不能再帮帮我，让我混进去。”
“可以是可以。”
甄思文的声音变小了，他无法确定在鲁家的头上动土会有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