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内容正如他所想:陇西郡守游楚也像天水郡守那样,先是表明蜀国强盛,蜀军强大,且严明纪律,是以绝对不会做出屠城等残暴之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微笑地阅览游楚对蜀军的赞美,然后游楚才交待:
「我虽为一介陇西郡守,却不善长带兵作战,但我好歹担任魏国吏员数年,怎能因那天水郡守的几句言语,就轻易地向蜀国投降呢?——我不奢侈当一方明吏,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犯错,是故魏军若在一个月内不来,而蜀军亦困住陇西……那么,游楚愿举郡来降,降于蜀国,还请诸葛丞相裁度之。」
——最后,那厮还补充说明,明曰:
「蜀军势强,好比六年前蜀国丞相您初伐北魏!那时,我也说了,魏军若不能及时地前来援军,不必尔等攻打,我亦率先地投降!时过境迁,此事又再上演!游楚舔着脸,仍想恳求蜀国丞相您:假若蜀军能拦住魏军,且困守陇西月余,待到陇西粮草耗尽,陇西自会投降,还望蜀军丞相您收留!见谅之!」
总结:游楚这厮厚脸皮,想与蜀军打赌:一个月之内,魏军若不能抵达陇西,援助陇西,而陇西士兵断了粮草,游楚便代表陇西,向蜀军投降!
他:“……”
呵~
真是厚脸皮啊!
以为他会答应?
沉默片刻,他说:“陇西郡的使者走了么?”
“尚未。”梁绪忙不迭地问,“需要叫对方过来么?”
皱了皱眉,他问:“对方应该睡下了罢?”
“即便睡了,只要丞相一句话,我亦替丞相把对方喊来!”梁绪不以为然。
他自知白天没法见陇西郡使者——白天,他需要返回陇西郡府继续地充当人质!沉吟片刻,他说:“稍晚,你把对方叫到议室厅去,我在那里有话要说。”
“——喏!”梁绪领命,调头就走。
“等一下。”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提醒,“现在太早了。”
梁绪便驻足,又侯在一角,回道:“那我就护在这!等丞相说要见人,我再叫人过来!”
点了点头,他又对姜维说:“备好纸墨笔砚,我要写信。”
姜维道:“请丞相去议事厅,那里就有纸墨笔砚。”
“这倒也巧了。”微微一笑,他迈起步来,便往议事厅走去。
他和姜维、梁绪来到议事厅里。
姜维和梁绪站在两边,而他则跪坐案几前,提笔蘸墨,提笔写了一封信。
少时,他写完了,才抬起头来,命梁绪把陇西的使者叫来。
目送梁绪离开,他掐指算了一算:很好,目前恰巧是夜半时分,离丑时还有一段时间,也不算浪费时间……心底默念,他说:「化身术!化身成诸葛亮!」
倏地,他再次感觉到了身体的衰老,以及整个人都有所变化——即便不照镜子,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又变成了诸葛亮……无力感再次地袭来,他微微地晃了一晃身体,忙用双手扶住案几,支撑自己。勉强地坐稳,他吃力地抬头,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姜维,声音沙哑道:
“伯约,我吓到你了吗?”
姜维眸光微动,摇头道:“——没有。”
伸出手来,姜维虚扶他,低声道:“丞相,是不是不舒服?”
“后遗症罢了。”他半真半假地说,“上苍虽借我十二年寿命,但也日日用三个时辰的虚弱来磨炼我,我不敢抱怨上苍,只恳求关键时刻,这副身躯不要掉链子。”
抿了抿嘴,姜维认真道:“丞相,无论你变成甚么样子,我都愿意追随你。”
轻声地叹息,他说:“伯约有心了。放心罢,没有亲眼见到蜀汉中兴,我决计要撑下去!你也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甚么也别说了,等一会儿陇西使者来此,莫要让对方知晓我身体不适,不然又要闹出幺蛾子了,”
姜维了然,乖乖地护在他的身后。
而他则正襟危坐,等待陇西使者的到来。
良久,梁绪归来,拱手道:“丞相,陇西使者来了,就在门外,请问您是否召见对方?”——冷不丁地,梁绪瞧见了变了模样的他……
不出意外地,梁绪也和姜维一样,并没太多的惊讶,依旧恭敬非常。
太好了。
他满意地看着梁绪,颔首道:“请他进来。”
梁绪领命,便将陇西使者带来。
第一次见到蜀国丞相诸葛亮,那名陇西使者明显紧张极了,说话也结结巴巴,拱手道:“在下来自陇西,是陇西郡守的亲兵!之前,陇西郡守派我送信到此……”
拾起那封信,他晃了一晃手中之信,应道:“没错,我已收到!另外,我也写了一封回信,还望你回去,交到你家陇西郡守的手里。”
说罢,他将那封写好的信件交给姜维,再由姜维交到陇西使者的手里。
陇西使者受宠若惊,赶紧地把信收好。
末了,陇西使者迟疑道:“在下一定会将此信送到我家郡守手里……若没甚么要紧之事,在下就先行离开了?”
低下头去,陇西使者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他叫住——
“你且站住,我还有一句话,要你转告给陇西郡守!”
陇西使者竖耳地聆听,就听他一字一句说:
“你告诉郡守:三天,我顶多给你们三天时日!三天之后,若是你们陇西不举白旗,以示投降,我便视你们想要反抗,到时无论你们说甚么,我蜀军必会全力地攻打陇西,强行地攻占也在所不惜!——我不接受任何条件谈判!明白么?”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甚是平静。
陇西使者却浑身发寒,知晓蜀军的打算。
——这位陇西使者也不是甚么都不懂的新兵:既能当使者,自是晓得自家郡守企图甚么……这会子,陇西使者亲耳地听到蜀国丞相诸葛亮一点也不心软,心里一片哀嚎,嚎道:郡守啊郡守,您的打算对方都看出来啦!
头皮发麻地,陇西使者垂眸,表示记住了。
然后,陇西使者终于告退,大步流星地退走。
议事厅内恢复成沉寂。
依次地注视姜维和梁绪,他说:“都听清楚了罢?”
姜维和梁绪暗地交换彼此的目光,皆是走到他的面前,行礼道:“听清楚了!”
“很好!”为防姜维和梁绪没有理解,他特意地重复一遍,“后天,后天以伯约将军为主将,发兵两万人马,慢慢地行军,待到第三天时,就定要抵达陇西郡!但要切记,莫要让陇西士兵们察觉……尔等做得到吗?!”
姜维朗声道:“做得到!”
“到时,我也会亲自地到场,指挥你们作战。”他淡淡地开口,“所以,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赶至陇西郡待命,但不要做出攻城之举……我需要再试一次,两方能不战斗,便不战斗罢!”
“伯约知道!”
“那就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随口问了一句,“这几天元俭将军练兵如何?可曾偷赖不曾?”
姜维愣了一愣,差点笑出声来,笑道:“丞相这是在哪儿听到甚么奇怪的流言么?为何会说元俭将军偷赖?……元俭将军勤快着呢!每天都在练兵!说来也奇,练兵时日虽短,可观所有士兵们的表现,竟是提升了不少实力,想来咱们蜀兵也能以一当十啊?”
“是么?”他歪了歪脑袋,颇为期待那一天的来临,“很晚了,我本想再找元险将军询问士兵们的情况,但听伯约的评价,我倒是放心许多……天水郡守呢?天水郡守可有甚么异常举动没有?”
这次,姜维却是沉默了。
皱了皱眉,他问:“怎么了?——难不成……?”
拱了拱手,姜维压低嗓音说:“丞相,幸好你命我留下来防备天水郡守,否则我们只怕被天水郡守卖了,还云里雾里呢!”
“……怎么说?!”他扬了扬眉,寒了一张脸。
姜维忙道:“丞相,莫要生气!还好此事没有发生,已被伯约处理好了……天水郡守果然也不省心,明面和你要好,称兄道弟,实则也派了使者,欲走陈仓路线,逃回长安,想向魏军求救!”
他:“……”
他波澜不惊地盯着姜维,一点也没惊呼和震惊,而是无声地等待姜维的解释。
姜维难得打趣,却见丞相不领情,便摸了摸鼻子,迅速地把话说完——“结果,天水使者自是没去成,被留守陈仓的老六截获,逮个现成的!……后来,老六派人将那天水使者的首级送来天水郡,当时恰巧天水郡守也在!”
姜维故意地戛然而止。
而他则抽了抽嘴:不必姜维说下去,他都能猜到天水郡守着实被吓了一跳!
果不其然,姜维道:“天水郡守刚好见到那颗首级,当场脸色就变了……当晚,天水郡守就生病了,怎么也起不来床了!”
“然后呢?”他并不因天水郡守生病而放松警惕,“你们可有派人暗中监视对方?”——他虽好端端地住在陇西郡守,每天还不照样被仆役们和婢女们监视?……他表示:他遭受了不公,怎么着也不能忘记天水郡守啊!
必须让天水郡守感同深受啊!
姜维:“……”
姜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必姜维开口,他都能猜出:姜维等人必然没把天水郡守放在眼里……
脸庞涨红,姜维道:“丞相,此是伯约失职!伯约这便派人去监督天水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