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醉酒，府上的主子都多睡了会儿，丫鬟婆子们洒扫庭院的时候都不敢弄出声响，唯恐扰了主子们酣睡。
唯有殷元绛起身得早，穿戴齐整后还逛了一圈园子，这才回房用早食。
趁着这个功夫，玉棋也将她要的水晶虾饺、香煎鸡肉花卷、小米红枣燕窝粥，外加几个清爽的小菜拎了回来。
殷元绛吃完后，便叫上玉棋，带着吃食去了积松苑。
谢敛心照旧是晨起温书。
因是白日，他倒是将殷元绛迎了进去，只是依旧不忘开了门窗。
宋文邕正巧出门撞见，暗骂一声‘瓜田李下’，不过却是不敢上去寻晦气，怕又碍了殷元绛的打。
谢敛心和殷元绛却是未曾注意到他。
殷元绛坐在谢敛心对面，打量了几眼，忍不住笑：“瞧着样子，谢公子的旧疾已然大好了。”
一日未见，他的状态好了不少，连唇色都红润了几分。
“劳殷小姐惦记，着实好了不少。”谢敛心一边用饭一边回话。
一连几顿都有滋补身子的汤药送来，若是伤势再不好转，那才是怪了。
“那便是极好的，否则该耽搁考学的事了。”
殷元绛在心底算了算日子，正好还有整整九日，便要秋闱了。
秋闱为期九天，连续考三场，每场三天，若不把身子养好，进了贡院，怕是坚持不住。
谢敛心点头：“谢小姐放心，谢某虽是读书人，身子倒也强健，定是不会误事。”
说完这话，谢敛心不免多看了殷元绛几眼，又道：“倒是你，谢某听闻昨儿个……殷小姐，可是被气狠了？”
昨日发生的事，不少丫鬟婆子都撞见了，自然也就传开了。
谢敛心知晓倒也不稀奇。
殷元绛挑眉，故作不懂：“谢公子何出此言？”
“听闻殷小姐出了书房便不舒服了，还是二公子将你背回房的。”谢敛心语出惊人道。
“……”
殷元绛不由得沉闷，不想他说得竟是这事，倒也不是被当时的事气的，而是看到二哥三哥对她的维护，想到了他们惨死的事。
只是她不能说，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谢敛心咽下嘴里的虾饺，有些好奇的发问：“观你行事，颇有些不留情面，殷小姐就不怕招来灾祸吗？”
“怕，怎么不怕？”殷元绛没有否认，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缓缓反问：“可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是吗？”
谢敛心一怔。
是啊！与其遭人惦记，事事防备，倒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得还会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女子都能看透的事儿，可叹他却一直被困于其中。
殷元绛成功扳回一局，心情颇好，想到临死前，谢敛心曾说过的话，斟酌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谢公子，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说她于她有一衣之恩，可叹她却是毫无印象。
谢敛心刚收回神游天地的心思，耳畔便听到这话，不免又愣住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画面。
冰天雪地里，天上还洋洋洒洒的落着雪，一个满身褴褛的乞儿缩在墙角，脏兮兮的脸上冻得发紫，身子更是冷得发颤。
可他没有去处，也没有钱文，只能紧紧抱住自己，将头埋在腿上。
倏地，身上一重，他抬头便见一身白色狐裘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戴着银铃的的小丫头站在跟前，手里还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笑眼弯弯的看着他：“小哥哥，给你吃。”
而他的身上同样多了一件狐裘，雪白雪白的，与天地同色。
许是见他不接，小丫头便直接将包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时候他只觉得身上很暖和，手里的包子很烫。
很快，走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怒斥小丫头：“殷元绛，你再乱跑，小心被拐子给拐走。”
小丫头仍旧笑着，抱住妇人的大腿撒娇。
后来，那妇人许是见他可怜，给了他一锭碎银，便带着小丫头扬长而去。
随着小丫头走远，他渐渐地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很快，便什么也看到了，眼前白茫茫一片。
“谢公子。”
殷元绛唤了几声，见谢敛心没有反应，不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敛心回神，看到眼前这张跟小时候比起来没什么变化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摇头道：“不曾。”
殷元绛很想反驳，说他撒谎，可苦于没有证据，便只好道：“可能我认错人了。”
……
殷宿被殷元绛叫人从床里拉起来时，还有些发懵。
虽是喝了醒酒汤，头还是有些痛。
依稀记得昨日他们三个商议不出什么好结果，只觉得愁苦不堪，不知谁提议喝酒醒醒脑子，便转战到了院中。
谁知那酒越喝越不清醒，最后都醉了，好像还惊动了爹娘，连妹妹也醒了。
殷宿拍了拍脑袋，叫人打水来洗了洗把脸，总算清醒了些，这才去外间与殷元绛说话。
殷元绛知晓他还没起的时候，便叫人去取了早食来。
是以，殷宿一出来，倒还没顾得上说话，便先吃饭。
昨儿个夜里吐了些，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难免腹中空空。
吃过饭后，等丫鬟将碟子收走，擦干净桌子，送上茶水点心后。
殷元绛叫玉棋在门外守着，方才放心问话：“大哥，清甜巷那间铺子为何要挂牌售卖？”
殷宿有些迟钝的脑子反应了一阵，才问：“你怎么知晓？”
殷元绛连自己重生的事都说了，也不差这一点，便将她想背地里做生意的事也说了。
“我倒是问了林掌柜，林掌柜只说是你授意的，昨儿个回府来，便是要问你这事。”
“那间书局一直不温不火，勉强自负盈亏，比起其它营生到底差些，若拿来做别的，又一时想不到好的主意，倒不如卖了。”
清甜巷是绥阳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了，又是带了个宅院的铺子，自是价高。
是以，这才一直挂在张牙人那里，没有卖出去。
“那样好的铺子，卖了岂不是可惜，哥哥不知做什么营生，倒不如就作书局，只是咱们得想想法子，招揽些客人。”
“如何招揽？”
“哥哥莫不是忘了，秋闱在即，学子云集，咱们倒不如禀了周大人，办个文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