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逸看似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凶狠起来却又不像那么一回事,活似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宋文邕不免犯怵,只得道:“蒋兄何出此言?”
“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在下爹娘及其亲妹都在殷家,宋某又岂是那等自私自利之人?再说了,不日秋闱便要放榜,若我侥幸得中,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宋某又怎会自毁前程呢?”
宋文邕说得头头是道,面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示弱。
实则心里恨不得将蒋逸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若是早知他是个无赖,说什么也不会同他往来,现下倒好,活脱脱成了一张狗皮膏药粘上就扯不开了。
蒋逸并不蠢,知晓宋文邕这话虽有哄骗之嫌,但十有八 九都是真话,是以,面上便松动了几分。
宋文邕心下一动,立马道:“蒋兄若是不放心,不如同宋某一道回乡去办路引可好?”
“呸!”蒋逸当即吐了他一口唾沫星子:“长的丑,想得倒是挺美,小爷在绥阳城吃香喝辣的不安逸吗?作甚要同你赶路去吃苦受罪的?”
宋文邕忍住恶心,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唾沫,还得陪着笑脸道:“这不是……”
“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蒋逸倒还嫌弃上了,打量了一眼宋文邕,讥讽道:“说来你鬼点子不少,怎地在自己身上反而频频失手呢?如今都以恩人之子的身份住到殷家这么久了,殷家那老匹夫对你却是一点善待都无?”
“蒋兄何出此言?”
“不过是办路引罢了,随意叫个机灵的下人带着你的户籍文书去当地的官府跑一趟便是,怎地还需要你亲自回去?”
蒋逸原是想挖苦宋文邕不中用,说着说着反倒是茅塞顿开了,眯眼道:“你莫不是想躲开老子?故意扯谎来搪塞小爷吧?”
宋文邕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蠢货,不该聪明的时候倒是比谁都机灵。
不过,面上却是无动于衷道:“哪有的事,不过是宋某不受殷家人待见罢了。”
“如何说?”
蒋逸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宋文邕只得将自家爹娘挟恩图报反成仇的事说了一遍。
蒋逸忍不住啧啧两声:“要说还是殷义泽胸襟宽广,被算计到这个份上了,还愿给你爹娘一份差事做,也算得上一个能人了,要是换做小爷,怕是早就叫人打出去了。”
他书虽然读的不多,却也知晓这叫‘以德报怨’。
到底是自家爹娘,宋文邕脸上自是挂不住,但为了脱身只得讪讪附和。
蒋逸顿时便兴致缺缺,摆摆手道:“去吧!不过,等回来,可得将银子双倍奉还。”
宋文邕很想揪住对方的衣襟质问,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脸?还双倍奉还?明明就是他敲诈勒索………
偏偏前有狼后有虎,他被活生生地架在了火上烤。
“不愿意?”蒋逸掂着手中的银锭子,当即站直身子道:“那小爷可要到殷家门前去分说分说了。”
“不。”宋文邕忙制止了他,“都听你的。”
蒋逸这才冷哼一声,将银子收起大步出了巷子。
宋文邕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莫名有种冲动,最终却只是握紧了拳头。
……
姜芜叫月华带了口信回来,说是铺子规整得差不多了,叫殷元绛过去一观。
殷元绛便想闲着也是闲着,便走上一趟,是以,便带上玉棋和星影出了门。
许久不曾上街了,玉棋便掀开车帘往外看,正巧看到蒋逸从巷子口钻了出来。
不由惊呼:“小姐,蒋逸出来了。”
“不是说只徒十五日吗?早就该出来了,何需这般大惊小怪。”殷元绛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跳梁小丑而已,如何跳脱也舞不到自己跟前来,又何需费那个功夫?
玉棋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小姐,宋文邕也在,他们两个怕是又掺和到了一起,说不得又要想什么腌臜的招数来害您了。”
实在是这二人蛇鼠一窝,皆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又被她亲眼瞧见一前一后的从同一个地方走出来,虽是隔了一段距离,不想也知道定是见过面了。
两个坏了心肠的见面,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
闻言,殷元绛这才偏头去看,只见蒋逸已经走远,宋文邕却是站在一处小摊子前假模假样地拿起一枚络子在看。
当即一脸郁色,收回了目光。
星影刚到殷元绛身边不久,知晓得不多,但是在梨园也瞧见了,知晓宋文邕不是个好的,顿时挽起袖子,道:“姑娘,奴婢去将他们都揍一顿吧!揍一顿就老实了。”
殷元绛本来有些泛冷的神色瞬间破功,忍不住笑道:“好星影,这世上哪有这样简单粗暴就能解决好事情的。”
若是可以,她早就下手了,只是大哥他们的顾虑也是对的,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到那时一网打尽,还要安生些。
“在我们山……”星影险些说漏嘴,咬了咬下唇才道:“奴婢们未曾到姑娘跟前时,便是只拼拳头,谁的拳头硬,便听谁的。”
瞧着星影一脸匪气,殷元绛便问:“你与月华莫不是山匪出身吧?”
“不,奴婢们不是土匪。”星影忙矢口否认。
不是山匪,说不定是江湖中人。
倏地,殷元绛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问:“那你们与山大侠是何关系?”
星影一愣。
“这也不能说?”殷元绛蹙眉。
前世,根本没有什么山大侠,今世却恰巧出现在那个时候,救了两位兄长,未免太巧合了?
原先,她只当是凑巧。
如今想来,却不见得。
那日,谢敛心虽一无所动,但星影的举止却有些奇怪。
习武之人,长枪大刀都使得虎虎生威的,缘何连一个食盒都拎不住?
当日她曾问过他们二人可是旧相识,星影却是否认了。
其中怕是有隐情。
殷元绛盘算着,心中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并未透露出半分。
因此,星影并未注意到,摇摇头,一脸纠结地答道:“奴婢不知道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