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白洛独自前往竹茗轩。
带了些银子,顺手拿了把鸳鸯火扇,想装作文人,白洛依旧没有骑马。
听闻兰鸢禀报,知道洛儿只是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品茗会,白梓并未阻拦。
人潮涌动,竹茗轩大门口,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寻思着宾客们怎的不进去,便随意拉了个门口的小厮问着。
小厮见公子手持扇子,衣着不错,像是富贵人家里头的少爷,便客客气气地回答。
“公子,品茗会每年都会举办,供众宾客品尝的茶叶,是老板亲自挑选的上乘好茶,成本自当高得不得了。若想参加,可交白银二十两,便能入得一楼,品尝大部分茶水。”
听闻,白洛释然。
品茗当然不能白品,都是上好的茶叶,交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只是见这竹茗轩有三层,交了银子怎的只能进一楼。
“可告诉我,怎的进不了二三楼?”
“公子外乡人吧,见着眼生。”
白洛笑笑,也不搭话。
“整个皇城的宾客都知道,若想入得二楼,必先过了吟诗作对那一关。至于三楼,公子也别问了,只有陆公子邀请,才能上去。”
吟诗作对,倒是件雅事,白洛来了些兴趣。
刚掏了锭银子,准备进去,却发现身边的宾客突然喧嚣起来。
“陆公子来了,陆公子来了。”
众人喧喧嚷嚷,很自觉地散至两边,腾出一条道来。
小厮见身边的公子还傻乎乎站在那里,连忙把公子拉到旁边。
白洛朝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顶水蓝色的特制的四抬轿子在竹茗轩门口小心翼翼落下。
随轿的两个书童,一个走到轿子前面拉起轿帘,一个走进去。
没多久,进去的小书童推着一朱红色轮椅走出来。
只见轮椅上端坐着一灰衣男子,双眸长挑,鼻梁高窄,眉眼俊丽,虽是清秀,却面色煞白,唇若无色,一副病态。
高位截瘫,只是看了一眼,白洛便在心中下了病论,能治。
陆钰洐坐在轮椅上,任由书童将自己推出来。早已习惯了众人的目光,心中坦然接受,只是不愿看那目光中千篇一律的怜悯。
抬眸朝竹茗轩望去,门口摇着扇子的红衣男子不想引人注意都难。
白洛与陆钰洐四目相对,陆钰洐愕然愣住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收回目光。
小书童推着自家公子,在众人的注视中进了竹茗轩。
竹茗轩的掌柜急忙出来迎接,亲自将陆钰洐迎进来。
白洛很想看这人坐着轮椅是如何能上三楼的。急忙将银子塞给身边的小厮,急匆匆,跟着进了去。
里面很大,左右两边都有折着收起来的屏风,平日里应都是打开的,分成一间间半开的小隔间。
每个隔间里,都有个茶桌,每间里头都有位茶郎专门负责烹茶。参加品茗会的众宾客纷纷三两成群坐于隔间的椅子上,小声谈论茶道,也有的游走观看,似是在纠结从哪一种茶开始尝起。
真是个清雅之地。
收回目光,跟着坐轮椅的人,左弯右拐,便看见那墙边巨大的镂空雕花木头盒子。
白洛远远看着,书童推着那人进了去,“大盒子”缓缓上升。
没想到这个年代就有“电梯了”。见那“电梯”里的绳索纽带 ,上面应是靠人力拉着的。
白洛释然,若想将陆公子请来,定不能使其难堪啊。
这“人力电梯”应该就是陆钰洐专用的,老板真是大手笔。
缓缓上升中,透过镂空的空隙,陆钰洐一眼便看见下面看向自己的红衣男子。
有趣,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白洛向来有刨根问底的精神,弄清楚心里的问题以后便开始学着别人的模样,品起茶来。
初至品茗会,自己唯一的目的就是学习茶道。
摇着扇子,却不觉得扇子要出的风有几丝凉快,毕竟是鸳鸯火扇,没别的扇子,拿出来装装样子罢了。
随意找了个只有两位宾客登的隔间坐下,只见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庐山云雾”。
茶郎见来了公子,便向公子微微点头,算是向公子施礼。
用竹夹夹出烫好的茶盏,将煮好的茶水倒入茶盏中,递给白洛。
色翠汤清,茶芽肥绿,反正能在品茗会喝到的都是好茶。
并不怎么懂得品茶。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余光瞥向旁边的两位公子,学着样子,有模有样地品起茶来。
茶汤入口,醇香味甘,滋味浓厚。
隔间中的其余两位公子,应是相约而来,品过茶后,一人对另一人道。
“你可知这庐山云雾自有‘色香幽细比兰花’的美称。”
“爱茶之人,怎会不知。”另一公子回道,“比起这庐山云雾,我更喜祁山红茶。”
“红茶?你竟喜红茶。”那人摇摇头,“俗,大俗。茶之精髓,绿茶矣。”
“茶无高低贵贱,喜之,便是好茶,若是不喜……”
“俗见,俗见啊!”没等那公子说完,另一公子便重重放下茶盏,长叹一口气,甩袖离去。
见同行之友因与自己意见不合而置气离开,那公子摇摇头,也放下手中的茶盏,抱歉地看向一边的白洛。
“让公子见笑了。”
白洛摇摇头,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
“无妨,我倒觉得公子所述在理,喝什么,什么茶好,都看自己喜好。”
见萍水之人赞同自己的道理,那人眼神一亮,便起抱拳身向白洛施礼。
见状,白洛连忙站起来,以礼回之。
古人就是迂腐,不过是顺着他说了句话,就要对着拜来拜去的,真是麻烦。
相互行了礼,二人纷纷坐下。
“公子可有喜爱的茶?”
那人问道,白洛哪懂什么茶理,见状只好诚实了一回。
“公子见笑,鄙人并不通茶礼。”
听闻,那人很是吃惊,随即无奈叹了口气。
本以为能觅得知音,没想到竟是个外行人。
没必要再与此人待下去,那人起身告辞,便走了出去,独留白洛一人尴尬。
不懂,难道还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