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男人絮絮地说起三年前的经历,眼里充满了遗憾和恨意。
他原来是一个地方官,当时他有美满的家庭,有漂亮的妻子,听话的孩子,是人人都羡慕的对象。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工作上,他希望自己所做之事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场飞来的横祸打破了他的一切。
有人将一沓钱放在了他的工位上,又被人发现一封检举信,说他是贪官污吏,将政府发给老百姓的钱全都揣进了自己腰包。
他想要辩解,但背后那人东西准备得很齐全,就是要把他从这个位子上拉下来。
甚至有老百姓堵在他的家门口,对他的老婆孩子进行辱骂责打,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两个月之久。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是有家不敢回,孩子们更是不敢去上学,每天的饭菜都要靠他的父母偷偷去给他们送。
长期的精神压力打击下,他的妻子承受不住,在家里服药自杀了。
孩子们目睹了母亲的离世,一个疯了,一个变得自闭再也不与任何人沟通,年迈的父母也一一离世。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一个美满幸福人人羡慕的家庭,变成死的死疯的疯,谁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继续查下去,还自己一个清白。
后来他终于查到是谁把他害成这个地步,就是新接任他官职的那个人,那人曾经是他的下属。
那些钱和检举信,还有集合百姓们姓名的请愿书,全都是那人花钱买来的。
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尾随那人,冲进那人的家里,在他身上插了几十刀,那人当场死亡。
那人的死亡正好被他的妻子女儿看见,也都变成了痴傻呆笨的人。
当晚他就去警局自首了,但因为他确确实实杀了人,逃脱不了法律的责任,必须承担后果。
法院判处他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无期徒刑。
他的性命是保住了,但外面的人还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只以为他是个贪官,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他累了,这次逃出来也是为了求得一死。
他的一切都完了,他不想再活了。
营子镇是他父母的老家,所以他到这里才逃出来了。
听完他的概述,黎冰愣住了。
试问有这样的经历谁能不疯?他能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已经很难的了。
虽说这男人有编造瞎话的嫌疑,但他没有理由骗她,黎冰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坏人理应受到惩罚,但是他不应该一直被误会下去,黎冰心里突然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我可以帮你。”
听到黎冰的话,男人只是轻蔑地笑了一下。
“帮我?你拿什么帮我?你有什么权力帮我?”
黎冰有些着急地说道:“你是个好人,不能这样被冤枉,你可以为你自己正名。”
呵呵——
男人冷笑,“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小妹妹,这个社会有许多时候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公平?公正?都是他妈的放屁。”
见惯了世态炎凉,他是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
“我真的能!你相信我!我男朋友是当地的军官,我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清楚,我会让他给你平反的,真的!”
黎冰语气很真诚,她是真的不想看到这样的好人蒙冤。
父母教育过她,纵然不能周全所有,但也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心。
她不相信在现在这个法治的时代,还有人要蒙受这样的冤屈,这不是公平年代该有的现象。
“大哥,你的年纪也就三十多岁,你的家人虽然都不在了,他们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去找他们,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你的孩子们,他们还在,他们还需要父亲的照顾的。”
他的孩子们想来是经受巨大刺激后,后天才形成的自闭,这是有概率治好的。
她知道现在还能牵绊住他的,只有那两个孩子了。
“大哥,我是医学院毕业的医生,我家里爷爷从事中医几十年,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治疗两个孩子,你留在这个世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孩子们还需要父亲,他们还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血脉的延续啊,难道你要看着他们被人踩踏,被这个社会所遗弃吗?”
或许是被黎冰的话所打动,也或许是想到了他的孩子,男人突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他这样的人,还能重新回到社会上吗?还能被社会所接纳吗?
他不知道。
“大哥,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黎冰苦口婆心地劝着,只希望他能想开,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大概因为她是医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生命的流逝。
沉默良久,男人才重新抬起头,询问:“我拿什么相信你?你能为我做什么?”
见他终是被自己说动,黎冰赶忙承诺道:“我男朋友现在应该在找我,你可以一直挟持我,只要他来,我保证让他别伤害你,这件事我会让他去调查,让他去和上面反映,他的官职可以帮到你。”
出门在外,能帮到她给她底气的,只有庄锡的身份和地位了。
男人有些不敢相信:“他是什么官?”
黎冰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将实情告诉他,而且这件事会不会给庄锡带来什么麻烦?
思忖再三,黎冰还是说了实话,“他是团长,有很高的话语权,你这件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改造,我一定会帮你的。”
似乎是真的被黎冰所打动了,男人也动了心,或许他真的应该为自己活一次。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他就要永远都背着这条人命和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下去了。
到了九泉之下,还要让他的父母和老婆操心,实在是不应当。
“我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说完话,男人味黎冰解开了绳子,朝外边指了指:“你下去吧,顺着来的路一路下山就能到营子镇了,我在这等你带人来抓我。”
这时候他的眼里已经不似最开始时的凶狠了,变得完全平和,甚至嘴角还带上一抹笑容。
或许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露出笑容吧。
更想不到是因为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