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其乐融融的家从此化为泡影。
父亲在牢里,母亲不知所踪,小小的谢寂举目无亲成了孤儿。
再往后,姥姥尸骨未寒,父亲在外欠下的那一屁股债就找上了门来,小谢寂糊里糊涂的,连唯一的容身之处都被抢了去。
这一页看得姜亦璇的心都揪得生疼,她似乎透过这份文件看到了小小的谢寂孤苦无依的样子,又不禁想到:他怎么活下来的?
翻到下一页,这个问题马上就有了答案。
一开始,姥姥之前在剧团的同事们都念着旧情对他多有接济,支撑着谢寂艰难地上了初中,后来这些老一辈的好心人一个个逝去,就再也没人接济谢寂了。
再看到小城里的小混混因着他那张脸对他多有针对,姜亦璇隐隐间已经猜到那天谢寂在台上面对裴哲时,那般游刃有余的打戏是源起何处。
想到裴哲,姜亦璇叹了一口气。
前世裴哲自称家世不好,一开始骗得她好生同情,后来才发现所谓“不好的家世”其实也是收入稳定的小康家庭,就这样,裴哲还振振有词:和姜家比起来自然不算好。
而谢寂这样的家世,又是要经历多少不容易才能和顺风顺水的裴哲站在同一个高度,她想都不敢想。
前世她虽然没有因为谢寂是裴哲的竞争对手而打压他,但不可否认两个差不多咖位的人,在资源的争夺上都是有你没我的。
想到自己曾经帮裴哲那种烂人争过谢寂的资源,那种由衷的愧意简直要把她淹没了。
司机小叶听到隐隐约约的抽泣时,后视镜里的姜亦璇已是泪流满面。
小叶吓坏了,忙找了个地方踩下刹车,却得到姜亦璇带着哭腔的让他快点开回去的吩咐。
车停在楼下,小叶本想绕过来给她开车门,却只看见姜亦璇往大楼跑去的背影,小叶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连忙将今天的事上报给大BOSS。
姜勤一听便猜到自家妹妹肯定在回去的路上把文件看了。
他先是有些心疼,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那个不开窍的小家伙口中的不喜欢?
算了算了。
天要下雨,妹妹要嫁人。
由得她去吧。
如今姜亦璇心里唯一的事情就是想见到谢寂,对她而言,连坐电梯的时间在今天都显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终于到了。
门应声而开。
几乎在门开的一瞬间,姜亦璇就扎进了那个坚实的怀抱中,又过了几秒,当面前这个怀抱的暖意透过衣衫传递到她肌肤上时她才有了安心的感觉。
理智的曲线开始渐渐爬升。
如果说刚才是被感性驱使让她赖在了这个怀抱里,现在理智回笼的她却因为这点理智而不想直起身了。
为什么会这么尴尬啊!明明小时候凄凄惨惨的是谢寂,自己没有安慰他就算了还反倒被安慰,怎么回事啊姜亦璇!
小公主心里咆哮了。
她不动,谢寂也就这么站着。
她发现谢寂虽然性格上和她那两个哥哥完全不一样,可在惯着她这点上,谢寂可是不遑多让,看样子就算她一晚上不动,谢寂也不会主动推开她的。
装死当鸵鸟应该是行不通了。
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理智回笼后,脸贴在胸肌上的感觉会这么清晰啊!
就在脸颊的热度快要把她烧透前,姜小公主终于直起了身。
小姑娘眼角和鼻尖都还是红红的。
不是去找姜勤了么?未必大名鼎鼎的姜总还能让小公主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
姜亦璇没忽视谢寂探寻的眼神里那藏不住的关切。
在那种环境里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处处发散着善意,谢寂到底是什么小天使啊!
想到这里,姜亦璇感觉泪腺又要开始作祟了。
见她又要发作的样子,谢寂连忙将她带进门里来:“怎么了进来说。”
小公主老老实实地跟着谢寂走到沙发坐下,她感觉嗓子紧巴巴的:“我……我看了这个……”
说着,回身从包里拿出了那份文件。
第一页是他的照片,姓名,下面的表格里是其他所有信息,谢寂猜也能猜到这份文件里大概是什么东西,而且他也猜到大概率是姜勤调查了他。
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唯独……
“你在意吗?”
在意他的杀人犯父亲吗?在意他在烂泥里挣扎这么多年吗?
“我当然在意!”
小公主终于又绷不住了,好看的小脸就连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的样子,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滚出来,瘪着小嘴为谢寂委屈道:“你是那么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这话听起来有些幼稚。
她也并不是没见过人性的险恶,只是这些事发生在谢寂身上,她才觉得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谢寂的心一起一落,既然她不在意,那……
“都过去了。”
谢寂话音刚落,就看见小公主用纸巾将自己的脸擦成了小花猫,他笑着拿了一张新的纸巾细细地给小公主重新擦了一遍。
一边擦着,一边反复说道:“都过去了。”
当年的他不是没有过希翼的,他每天都在盼望那个早已记不清样貌的女人能回到那个小城来,即使他对那个女人没有半点亲情,可那就是当年小小的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救赎。
但他没有等到。
到后来,他也不再有什么渴求的东西了。
而现在,他身边还有她。
她好像是上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后又补偿给他的礼物。
已经足够了。
有了她,他便能与上天和解了。
身边的小公主哭累了,耷拉着眼皮靠在沙发扶手上,谢寂端了杯热水回来才发现她因为哭得鼻塞打起了小呼噜。
他俯下身,坚实有力的手臂从小公主的颈后和腿弯穿过,再轻轻一抬就将人抱了起来。
谢寂抱着她稳稳的走着,没有发出半点晃动,直到将她放平在了他的卧室床上,那小呼噜的频率都丝毫不变。
给她掖好被子,谢寂轻手轻脚的掩上了门。
“晚安。”
他在心里默默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