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看完才发现,这份文件里并没有和廖帜有关的文字。
也不是什么关于廖帜和谢东山之间有什么关联的说明。
而是谢东山庭审报告。
姜亦璇反反复复看了两遍,都没有在里头找出任何与廖帜有关的线索。
她抬头看向谢寂。
这份对她而言只是线索的文件,却敲定了谢寂和他姥姥的命运。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如鲠在喉。
谢寂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神色不显地向姜勤问道。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语气轻飘飘的,好似自己也是个找线索的局外人一般。
姜勤深深地看了谢寂一眼。
这一瞬间,他仿佛突然明白了自家小公主为何会对眼前这个男人情根深种。
谢寂的身世他不是不清楚,甚至有好几次他都设身处地的想了一番——要是他自己有着这种成长轨迹,还能不能对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生起半点希望?
答案是不能。
因此眼看着小公主一头扎进去,他心里倒是有不少担忧。
但直到刚刚他才发现,谢寂远比他想的要坚毅许多。
更重要的是,谢寂的内心有他自己在意的东西在支撑着。
而这在意的东西,显然是姜亦璇。
姜勤微不可查地透出了赞赏的神情,心底对自家小公主的眼光也认同了几分。
“有问题。”
姜勤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自己手边和二人相同的一份文件。
他指着其中一点:“谢东山的罪名是参与聚众斗殴致人死亡,那个人的死因,是被尖刀捅了之后流血过多。”
报告中确实是这么写的。
姜亦璇有些不解:“对啊,问题在这上面吗?”
“你们拿的是二审的报告,但这和一审的有很大出入。”
姜勤正了正身子,很严肃地说道。
“一审时,谢东山说他根本没有拿刀。”
捅死了人,却没有拿刀?
谢寂低头扫了扫手里那份报告:“可是二审的时候他承认拿刀了。”
“对,这只是第一个算不上疑点的疑点。”
姜勤没有反驳谢寂的话,而是指向了报告里那个受害人的名字。
“这个叫王平的受害人,他的家属几次哭闹,一心请求法院重判,但……”
“他们家死了儿子后,从破旧的小平房,换成了城里的商品房。”
“而且,两个老人的积蓄早就被流连赌场的儿子败光了。”
“商品房,怎么来的?”
话停在了这里,任谁都听出些不对劲来。
庭审报告里并没有提到过半点有关赔偿的事情。
不用想也知道谢东山当时也没有什么可以赔的,谢家剩的一老一小自然也是没法补贴什么。
“这和廖帜有关?”姜亦璇问道。
姜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一审和二审中间隔了有段时间,那个商品房的购买日期正好就在那段时间里。”
“也就是说,在一审和二审期间凭空出现了一笔钱,让两位老人换了个好房子。”
“这个钱的源头我查了很久,中间经手过几个人,最后查到丁曼桢头上。”
姜亦璇一脸愕然:“丁曼桢知道谢东山杀了人,代替谢东山赔罪来了?”
不应该啊,丁曼桢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人。
姜勤冷笑了一声摇摇头:“我对比了一审二审的报告,发现不论是这个王平的父母,还是其他两个重伤的受害者的家人,都在二审时表达出了特别强烈的要求重判谢东山的意愿。”
“丁曼桢给这笔钱是为了让他们请求重判谢东山的?”
姜亦璇以为自己见识过丁曼桢的冷心绝情的样子,早就不会对这个女人的事情有什么波动了。
没想到,还是被她这一手惊了一惊。
要这么说,丁曼桢可真是将谢东山恨到了骨子里。
“我们可以先把她的这个动机当做一个推测”,姜勤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而是接着说道:“谢东山在一审时几乎是否决了法庭提出的所有有关案情的内容。”
“他不承认自己带了刀。”
“也不承认自己在斗殴中有过十分过激的行为。”
“他说,他只是受朋友之托去给朋友撑场子充人数的。”
“知道要打群架,但并没有很强的参与心。”
姜勤指向报告上的一点:“从这里可以看出,谢东山一审时说的话其实有合理性。”
报告上的那点正是对谢东山和受害人的调查说明,里面写到,谢东山在此前和受害人并不认识,也没有什么仇怨。
这也是谢东山最后被判过失杀人而不是蓄意杀人的原因。
“但是二审时,谢东山却完全承认了这些。”
“他改口到自己是在打群架的过程中红了眼,捅了人。”
谢寂挑了挑眉:“也就是说不论受害人还是凶手,都在二审变了态度?”
“是的。”姜勤点了点头。
可姜亦璇依然觉得很奇怪:“但是这和廖帜有什么关系呢?”
之前姜勤说,这个事情是廖帜在整个职业生涯中唯一的漏洞。
姜勤换了个姿势,将手放在了膝盖上,眼神沉沉的:“丁曼桢那笔钱,是廖帜给的。”
“廖帜当时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他答应了当地的一个供货商,说会在公家的采购中优先选择那家的产品。”
“那笔钱,是供货商的好处费。”
“但在两个月后,廖帜将同样数额的钱还给了那家供货商,绝口不提采购的事情,只说是自己之前借了供货商的钱,现在还钱来了。”
“那供货商心下生愤,将这事在当地说了个遍,可谁也没法从一笔还回来了的钱里拿住廖帜的错处。”
“收好处费时,正好是一审二审期间。”
“而还钱的那个时间,听说廖家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廖家也出手了一个古董笔洗。”
姜亦璇已经彻底被绕晕了。
也就是说廖帜弄钱来给丁曼桢报复谢东山,最后还是廖家知道了给他填了这个窟窿?
但廖帜要是知道丁曼桢与谢东山的事情,丁曼桢又何必这么怕谢寂被廖帜知晓呢?
姜勤像是早知她会有这样的疑问,伸手将她递了一张纸片过来。
——“去这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