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在山顶泡了三天药池终于醒了。
此刻离论武大会还有五日。
“璟儿。”南旋真人有些疲惫。
“师父……”李璟这三日半昏半醒,他知道师父为了自己有多操劳,心中自责感倍增。
“不必多言。”
南旋真人半抬着手,李璟立马接上,扶着他出了屋门,来到后院的平台。
今日是个艳阳天,万里无云,从这看下去,正好能看见瑶山派整体。正如木雨山所言,是一个太极形状。
南旋真人望着那里,愣了会神,许久才开口:“璟儿,这是你第一次主持论武大会,所有流程都记住了罢?”
李璟早就将那繁琐的流程背的滚瓜烂熟,拜贴先一月就已发出,论武台边的座位得按身份依次排序,还得顾及众门派的往日恩怨不能排到一起。
南旋真人这几年有意培养他,所以来的世家门派大多都是认识的。
“这几日,辛苦你了。”
两个人谁也不开口提悬梦的事,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论武大会。
“这次还是无尘参加吧。”李璟现在的身体还未痊愈,怕自己发挥不好。
南旋真人负手而立,沉思良久。
“不必,这次我来。”
这一句话说的沉稳而又有分量。李璟顿时哑住,他心里冒出无数的什么情况?
“师父?您亲自上场?”李璟越想越不可思议。
“有件事,你作为瑶山派接任掌门,必须知道了。”南旋真人语气沉重。
李璟心头突突直跳,他有预感,不是好事。
“我在一年前,就推衍到自己将死于这次论武大会。”
“什么?!师父?”李璟显然被吓到了,他的脸上全是惊讶。
“死生有命,皆为定数。所以半年前我答应无尘,让他下山寻找自己的身世的真相。”南旋真人拍了拍李璟的手表示安慰,“无尘的身世,的确不简单。当年我从谯明村把他救回,已经违背了蓬莱的意思,私藏他十八年,所幸他没有做出令我失望的事。”
“徒儿不明白,师弟从小就是最听您的话的那一个,比我更有修仙的天赋,也比我更有才智,我一直都知道。”李璟说。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璟儿。瑶山派掌门只能交给你,不仅仅因为是无尘无所求,他也不能。因为他身上背负着更沉重的血脉,我这么多年引导他向善,可我深知,唯有见过世间至恶,唯有坠入深渊,才会懂,什么是善。”
南旋真人从不曾在闲暇时间对李璟说这么多,从这一番话来讲,李璟好像明白了师父的用心。
李璟说:“所以师父让他下山,去感受喜怒哀乐,去接受世间之恶。”
“论武大会,蓬莱会来人,他们其实是牵制无尘,若是无尘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邪力,蓬莱就会下手解决他。”
李璟没想到,竟还有这番曲折。他问:“无尘体内到底有什么?我看着他长大,从未觉得这孩子有什么异常。”
“是吧?我也觉得这孩子和寻常人并无不同,可世上除了你我,与他亲近的几人外,全都不觉得他是个正常人。”
李璟讶异到无法接话。他不能理解,也很难理解,作为师兄他无条件相信无尘。可南旋真人这番话,令他觉得,论武大会那天,无尘的处境很危险。
“璟儿不不担心,你照旧做好你该做的事,论武第三日,你配合我,我该和木晖清算十几年前的账了。也该告诉蓬莱,我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南旋真人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李璟伫立良久,突然意识到,他的师父说的第一句话。
南旋真人要死了。
明镜居。
悬梦倒是醒的早,她面无血色一脸冷漠,跟着李无尘回了后山。
“你……理解一下,前山都是瑶山派弟子,你住在那里不合适。”李无尘倒是也很冷静。
悬梦淡漠地嗯了一声。
木雨山似乎也没什么心情开玩笑。隐月之日已过,他一直在等待自己身体的血蝎发作,可却一直未有异样。
这种感觉就像有一颗定时炸弹却没给人倒计时,那种命悬一线的线就这么吊着、吊着,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李无尘把侧边矮屋收拾了一番,谈不上多宽敞大气,干干净净还是有的。
临出门时,悬梦喊住了他:“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李无尘不答,只说:“我给你拿点吃的。”
不过这一趟送吃的却是木雨山来送。他努力挤了张笑脸,然后进了屋。
“师……悬梦!你躺了许久,一定饿了吧,都是我做的你来尝尝。”
他笑嘻嘻地放下食盒,把菜一盘一盘端了出来。
悬梦有气无力的坐下,抬起筷子无从下手。木雨山的厨艺可有长进,做的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可是她心里憋事,愁闷的吃不下去。
木雨山也看出来了,心想到底也不能这么凄凄惨惨,他主便动夹了许多菜,逗着悬梦多吃些。
“当年之事,他不知道是最好的。”悬梦突然开口。
说实话,木雨山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我知道他不久就会问我……”
“你不想说,就不必说。”木雨山吃了口饭,一副坦然无畏的样子,“不过悬梦,我觉得很多事情,只有面对了,才能过去。”
静默良久,悬梦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是非非,总要面对。他都这么大了,也许……”
两人没再说下去。
木雨山心上一直挂念着身体里那玩意儿,便和悬梦说了。
悬梦那张冷漠的脸终于有些颜色,她生气的说:“你说洛真给你下了血蛊,还是他自己改进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扒开了自己胸口的衣襟,露出了那个已经愈合的刀口。
“他真够心狠!我尚未离开天虞门时就知道他在改进血蝎,却没想你是第一个试验品。”
木雨山心里默默吐槽,自己原来是个小白鼠。
“可如今过了日子,也没发作。”木雨山问出心中疑虑。
“是很奇怪,你方才说,洛真一吹虫笛你体内血蝎就会发作?”悬梦若有所思的问。
“是,那感觉痛不欲生。”
“虫笛是什么样的,现在何处?”
“我想想……”木雨山开始回忆,“好像是一根一臂之长的笛子,不像木头做的,倒像是……兽骨?”
“从未见过,看来洛真之前就瞒着我了。”
这会的悬梦更有灵气了,也许是吃饱了,也许是关心木雨山。总之木雨山看着她,心里有些安慰。
“虫笛,好像被毁了?这个得问李无尘了。”
那个场景,那个片段木雨山早已昏迷,他也很迷茫。
悬梦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喜欢他?”
这个问题让木雨山立马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的是李无尘的亲生姐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啊?我……”一时有些结巴,可要说什么否认的话,他也是说不出的。
但这也没什么好瞒的,他暗自下了决心,道:“没错,我喜欢他。”
悬梦也没多惊讶,她轻声道:“幻镜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们那点小眼神实在藏不住。”
木雨山更不好意思了,他捉摸不定悬梦的态度,但既然坦白了他就要问清楚。
“你……你不介意?不是……我是问,你能接受……他和我在一起……”
悬梦笑了笑:“你怎么这么扭扭捏捏,两情相悦的事,轮得着我多管什么吗?再说,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了。”
他们一同出了院子,看见李无尘独自坐在秋千上,有些孤零零的。
李无尘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便起身走了出来。
木雨山想知趣的把场地留给他们叙旧,不料李无尘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三个人有些尴尬的坐在石桌前,面面相觑。
悬梦首先打破宁静,她说:“你们俩在我面前收敛点,我还没嫁人呢。”
木雨山瞬间甩开李无尘的手,看着星空发呆。
李无尘收回手后,看着悬梦,轻轻唤了句:“姐姐……”
这一声姐姐显然让悬梦有些破防,她长叹一声:“没想到你还活着,都长这么大了。”
李无尘说:“姐姐也和原先不同了。”
十八年,太久了。
“你……想起了多少?”悬梦有些迟疑。
“我在谯明村,回忆里木晖带着人到家里,你去找父亲救援,然后就很模糊了,隐约里我看见木晖和父亲争吵……然后……”
李无尘停了下来,然后都是血腥场面,他大概不愿说了。
悬梦呆滞了一会,然后问:“后面的呢?你有想起来吗?你看到木晖真的杀了爹娘吗?”
这话问的就差把另有隐情写在脸上了,木雨山惊讶的看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