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悬梦坐在玄机阁高立的屋檐上,看着半轮月亮发呆。这是她少有的闲暇时刻。
她刚从外边回来,即使那双手已经被她用皂角搓的干净洁白,她依旧能嗅到那里沾染的血腥味。
这是她第一次出任务,完成的很干净利落,只身一人前去,什么活口都没留。木晖说她是一把尚未磨砺的刀,需要更多的实战经验。
可她连恶心的滋味都找不到了。
眼神空洞的望着天,小时候阿娘说人死了就会变作天上的星星,她很想知道是否爹娘、阿云还有婆婆已经变成了头顶的星子正看着自己。
他们恐怕不会原谅变成这样子的自己。
洛真轻悄悄地落在她身后的瓦上,故意动了些声响,让她察觉。
洛真脸上覆着半张面具,如此刻的月光一般冰冷:“听说你第一次一个人完成了任务,杀了太子的心腹。”
悬梦答非所问:“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有酒么?”
洛真低头看她,发现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袖,领口那圈禁锢被卸下,改成了微敞的款式,露出了她好看的锁骨。
年纪越大,越出落的亭亭玉立,出挑的样貌虽然给悬梦行走江湖一些困扰,但她并没有和别的地灭弟子一样,用面具遮住自己。
洛真硬生生挪开了眼,沉声道:“女孩子家的喝什么酒?”
悬梦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废什么话,不就在你手里么。”
她一把夺过洛真手里的酒,大口饮了起来。
洛真有些担忧:“嗜酒会令你体内的血蝎躁动,你少喝点。”
悬梦轻蔑的撇了一眼,又坐回到屋檐上。
“最好让这东西啃死我,苟活于世的感觉,你不懂。我每天都想着有一场天灾人祸带走我的生命。”
她低声轻笑,又继续喝酒。
“可笑,我连死都不敢。”
洛真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至少活着有希望,你还有个弟弟。门主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他。”
悬梦眯着眼,冷漠的看着他:“是找他,还是找钥匙,你我不是很清楚吗?如果我弟弟还活着,我只希望他一辈子藏在深山老林里逍遥快活。”
两个人不再多言。
地灭的每个弟子,哪个不是随时准备赴死之人?木晖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将他们的命握在手里,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死亡从来不是最沉重的。
小言言站在院里抬头看玄机阁楼顶,模糊的看到两个身影,正是她要找的师姐,便纵身轻跃,落在他们身旁。
洛真看到小言言的瞬间,就消失在黑暗里,仿佛神出鬼没的阴影。
言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悬梦。
“言言怎么还不睡?”
悬梦皱了皱眉,她看见天边的月亮被火红浸染,变成骇人的血月。大地一片红光,言言被这光笼着,突然变了模样。
“我控制不了自己……姐姐……救救我!”
“救救我……救我……”
悬梦的脸被汗水打湿,她瘦可见骨的手死死的攥住了身旁李无尘的衣袖,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别过来……”
刀口划裂心口的皮肤时,木雨山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了。
他想起了自己在地牢里的经历,这种感觉他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李无尘冷静的声音传来:“师姐,用符渡灵力做引。”
李清裳立马拿出符,符带着蓝光围在悬梦心口。木雨山还是用余光撇到了李无尘,划破自己的手掌,以自己的鲜血诱使那只血蝎出来。
木雨山心猛的一抽,寻常人的血液当然无法撼动血蝎,可那是李无尘,他是钥匙,他是千万年前异兽狻猊的继承人。
他捂紧了自己的胸口,喉间一股咸腥味,吐出血来。
木雨山赶紧说:“我没事,不要管我!救悬梦……”
李无尘无暇分心,但木雨山深深明白,这鲜血的味道,也引动了自己体内的那只血蝎,他必须,立马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