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竹从彤彤身上拔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这个黑不溜秋就真的是黑不溜秋,洗也洗不干净的那种。
见它出来,木雨山立马用牵丝控住,牵丝勒的他直喊疼。
他求饶道:“各位大爷,放过我吧,我也没做坏事啊!”
木雨山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黑乎乎的,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就像个球。
突然那团球浑身的毛竖起,原来是只刺猬!
木雨山一时想笑,他对这种可爱的东西毫无抵抗力,所以他也那么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是刺猬,也太可爱了吧!”
那刺猬在地上滚了一圈:“闭嘴闭嘴!你他妈笑的太难听了!”
木雨山双手扯动牵丝,本来缩成一团的刺猬被无情的扯开,他道:“那你要我笑的多好听?你这小东西怎么要求还挺多。”
聆竹没有木雨山那么客气,他直接一把捆仙索捆住那刺猬,留出一节绳子攥在自己手中。
牵丝撤去,随后他举起手,那刺猬就吊了起来,左右摇晃。
刺猬被晃的昏天黑地,求爷爷告奶奶地道:“求求你别晃了!老猫妖!祖宗诶!快停下……停下……”
聆竹心想差不多了,另一只手捏住刺猬的脸,停下了晃动。
他有些嫌弃地道:“原来是个没化身的刺猬,说说吧,为什么附身她身上。”
那刺猬骂骂咧咧了几句,全是些不入耳的脏话,骂够了才道:“我若不附身她,她就死了。”
聆竹一听,把那刺猬往地上一丢,想去看看彤彤,却见李无尘已经在诊脉了。他有些担忧道:“如何?”
李无尘又摸了摸彤彤的额头,翻开她的唇、眼等部位,一番查看后,神色黯然道:“肾虚肝弱,气血不行畅,高热不退。”
聆竹诧异道:“血症?”
李无尘看着彤彤,心有不忍,还是说出了那个词:“已病入膏肓。”
木雨山在一旁听到“血症”二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难道是血癌?血癌不就是白血病?难怪刺猬一离开彤彤,彤彤就昏迷不醒,还一直高烧不退,脸色越来越苍白。
那刺猬咕咚咚地滚了过来,倒在彤彤身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彤彤啊——就是这群坏人把我拔出来!现在我也救不了你了!啊呜呜呜呜呜——”
木雨山揉了揉耳朵,道:“喂!你哭得太难听了!”
刺猬哭得更厉害了:“啊哇哇哇呜呜呜,你懂什么!呜呜呜呜,我这是伤心啊!你们这群坏人!!”
虽然噪音难忍,却也不知怎么办。
聆竹看着彤彤命不久矣的身体,默默蹲下,一手开始给她输送灵力。
木雨山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提起来,错愕道:“你在做什么?没用的!”
聆竹心中有气,他一掌拍开木雨山,厉声喝道:“你懂什么?!”而后又重复输送灵力的动作,这次木雨山被李无尘拦住。
李无尘摇摇头,道:“不必,随他去吧。”
原本听完聆竹的故事,木雨山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堵,后来听到彤彤身患绝症,而自己还作为帮凶把本来是救她性命的刺猬拔了出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那是一条人命啊。
聆竹心里并没有更好受,他不停的输送灵力发现是徒劳无功,整个人微微颤抖。
突然他抓起在一旁的刺猬,面孔狰狞道:“你回去!你快给我回去!回到她身上去!你快去啊——快去啊——”
他已接近癫狂,刺猬被他捏在手里不停的往彤彤身上压,它被压的喘不过气,直喊救命。
这时,言言抓住了聆竹的手。
疯狂的、暴躁不安的动作戛然而止。血液从聆竹手中流出,那是被刺划伤的手,仿佛三百年前那般,他感觉不到疼痛。
刺猬得了自由,暴跳如雷地喊了起来:“老猫妖你疯了!你明知道她已是将死之人,我离开她的那刻起,她就活不成了!你在做什么?用你那可怜兮兮的灵力你能挽回什么?我可和你不一样,我他妈是学了你当年的招数附身彤彤,可我是为了救她,而你呢!你躲在崇吾宫内,这三百年来你可有去看过一次她的坟冢吗?她为你而死,而你连复仇都不敢,整日躲着不见人,你早就沦为猫族的笑柄!叛徒!”
一字一句,骂的痛快,也骂在了聆竹的心上。
刺猬停了嘴,周围静默的可怕。
就在木雨山已经准备好如果聆竹要发狂的话,自己就用牵丝压制住他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醒了过来。
彤彤面色苍白如纸,疲惫的双眼没了刚刚的灵动,她张动双唇,轻轻唤道:“小刺猬?小刺猬你还在吗?”
那小刺猬立马激动地滚了过去,它用嘴碰了碰彤彤的手臂,道:“我在这里。”
彤彤感受到了手臂传来的感觉,眯起了眼睛。
她似乎很累很累,却又强撑着精神,努力清醒着。她动了动手,刺猬默契地跳上了她的手掌,她缓缓道:“小刺猬,谢谢你。”
那刺猬叹了口气:“哎,小丫头说什么呢。”这副模样和它才不久脱口就是脏话的样子简直是两种面孔。
“对不起。”彤彤又补了一句道歉,众人不明就里,只听彤彤又道:“我只想安静的死去,你送送我,就送到忘川边上,你就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吧。”
彤彤的身体虽然很痛苦,但是说这句像遗嘱一样的话时,却非常平静。
木雨山不知道这些话在她心里是否已经预演过许多遍,面对死亡需要多少勇气,他不知道。
只是现下见不了这离别场面,木雨山背过身去,这夜晚的风吹的似是凉了些,他用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聆竹攥紧了拳头一拳打在地上,大地感受到他心中的怒火很给面的震了三震,众人皆是一惊。
木雨山赶紧收起还在一旁烤火的衣物,以免被聆竹牵连,谁知他没了下一步动作,而是就此调头走远了。
这还是那个傲娇的聆竹吗?
一夜无眠,天微微亮时,木雨山把彤彤的尸体就地埋了,又为她寻了块木,拿李无尘的云鹤刻上了字。
木雨山在她坟前作了一揖,忧伤地道:“彤彤,你可千万别嫌弃我给你做这冢,你看此地也还算山清水秀,愿你将来投胎个好人家。你相信我,一定有一个世界,它会美好的超出你的想象。再也不会有病痛纠缠你的身体,也不会有人因你生病就远离你。”
此地有山有水不错,清秀二字倒是无迹可寻。
木雨山胡乱瞎编的一些话,只希望彤彤能够安心,如果有幸像他一样重生一次,可以快快乐乐的再活一遍。
联想至此,木雨山不禁思考,自己的重生,有什么意义?
这不是一个反问,而是一个正经的思考。
这个问题就像人活着是为什么一样像个深渊,若不小心跌落进去,就再难爬出。
木雨山赶紧打断自己脑中纷纷扰扰的愁绪,人活着还能干嘛,不就是图个乐,每天只要自由自在的,吃饱喝足,若是有缘得一良人,携手江湖,岂不快哉?
他想到此处,眼神不禁看了一眼李无尘。
自从小忘川之后李无尘的好感度再没有提升过,这让木雨山很是忧伤。
其实别说是直男了,就是让他此刻去撩小姐姐也是徒劳的,因为前世的木雨山,他就是个万年母胎SOLO,唯一几个在学生时代动过心的校花、女生,他也从来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更别提谈恋爱了。
说到底就是怂,后来毕了业找了份程序猿的工作,那就更没时间谈恋爱了,整天不是对着电脑就是对着一群大老爷们,还不如游戏有意思。
所以,除了上班加班,他的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全都贡献给了游戏和动漫,是个老宅男二次元了。
脑海里还在胡乱思考着,周遭人说了什么话也是没怎么听进去。
那个小刺猬自从彤彤离开后,便一句话也没说过,此刻安静地守在她坟前。李无尘走过来拿云鹤轻轻戳了戳刺猬的身体,他问:“你们从哪来?”
刺猬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从哪来?”
李无尘嗯了一下。
这么一问木雨山注意到这条河的流向正是自北向南,如果彤彤她们是被水流带到此地的,那自然是从北而来。
他们所寻的符禺镇也在北方。
木雨山直接问:“你知道符禺镇吗?”
刺猬思索了一下道:“只听过符禺山,从未听过什么符禺镇。”
不应该啊,符禺镇就在符禺山脚下,是当时最大最热闹的城镇了。
不过已经过去五百年,若是那城镇改了名字,也不奇怪。
木雨山又问:“那符禺山附近最大的城镇,你知道是哪吗?”
刺猬道:“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符禺山分明就是一片荒山,哪还有城镇?只怕你现在去,连个活物都找不到了。”
木雨山诧异道:“怎会如此?”
幻镜里那郁郁葱葱的森林都是青鸾假造的?那热闹无比的符禺镇消失了?
他又仔仔细细的把幻镜里的事情回想了一遍,那时他们因道瞿那破老头一把火烧了林中屋而无地可去,只好飞向崇吾宫找当时的族长庇护,红鸾还趁此发动了人妖大战。
到了崇吾宫之后,木雨山和李无尘就被红鸾囚禁,一直到人妖大战那一日。
这中间空缺的日子,在符禺镇内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日纪老爷也现身在崇吾山脚,符禺离崇吾路途遥远,他一个上了年纪的大老爷,为何会不远千里赶来?难道只是为了救他儿子吗?
原本木雨山以为这一切只是他们扰乱幻镜带来的蝴蝶效应,可万一是真实发生过的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突然在木雨山脑子里炸开,原本以为离开幻镜就结束了,现在看来,不过只是刚刚开始。
在一旁站立的李无尘冷冷开口:“符禺山在哪?”
刺猬道:“你们真的要去?那地方可是没人敢去啊,小心把性命都赔进去。”
李无尘问:“什么意思?”
刺猬道:“我听我娘说,但凡途经那里的,不管是人还是妖,皆是有去无回。去一批,死一批,连去收尸骨的人也再没有回来过。”
他说的玄玄乎乎,木雨山听着感觉这符禺山跟异世界之门一样,穿过去穿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