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底下的空间更为广大,木雨山有预感,这就是传闻中狻猊封印什么的地方了。
他不禁有些好奇问九凤:“狻猊和你是什么关系?”
不怪其他,要怪就怪木雨山实在是猹进了瓜地,不吃一口瓜就难受。
九凤答:“我哥哥。”
木雨山心想好家伙,辈分可真的扑朔迷离。怪不得都喊九凤老凤凰,能活那么那么久,可不老吗?
不过无论是凤凰,还是狻猊,或是关在北寒狱内的凶兽,都是与天地同岁的,基本上活个几十万年没问题。
木雨山想至此处,突然明白了山体上的符咒封印着什么了!
一行人跳入棋盘下,整个洞穴空旷巨大,只有中间一方圆台能落脚。光亮正是从圆台周围的长明灯处散出的。
言言最后下来的,她看到洞内的情况似乎松了口气。
木雨山故意问九凤:“这玉石台看着像一张床,是有谁住在这儿吗?”
九凤看着孤零零的玉石台说:“你猜到了还问我?”
桃花仙却在下来的那一刻起,彻底崩溃了。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为什么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猊玉呢,狻猊的力量呢?”
他一把跪在玉石台前,看着这冒着寒气的玉石,想从里盯出花来。可惜玉石无情,再热忱的眼神也不能融化。
“是不是你!”桃花仙用那只没断掉的手拿着桃花枝,指向木雨山。
“是你拿走了它!还给我!你还给我!”桃花仙彻底疯了,他不惯使左手剑,却还是强行朝木雨山刺去。
木雨山侧身躲避,辰礼从他身后窜出,冰链一下砍中他的手臂,桃花枝跌落在地,散成一地花瓣。
辰礼说:“你还不明白?这里什么没有,有的只是你的贪心,你的执念。”
台上打打闹闹了一会,似乎是吵醒了底下沉睡的东西。锁链摩擦着地面传来沙沙声响,众人屏气凝神,唯有桃花仙发狂似的突然喊:“在底下!在底下!”
骤然间,台下一片火光,一只火红毛发的凶兽飞扑上来!
桃花仙冲了上去,却被它逮个正着。巨大的利爪勒着桃花仙的身体,很快他伤口的血就流到地上。
狻猊似乎觉得脏,就一把丢下台子。
“你们!扰我清静!”狻猊凶狠的吼着,那声音犹如雷电轰鸣,山体都为之共振。
那抓过桃花仙的利爪猛地朝玉石台扑来,众人纷纷闪躲开。岂料这一下拍的力劲十足,玉石台瞬间碎裂,化作小石块,砸到他们身上。
辰礼护着流星硬生生的挨下了,他感觉到流星正在渐渐虚无,可他还没有准备好。
“流星!流星,你醒醒,先别睡!”辰礼喊着,一边摇晃他的身体。
“小心!”木雨山伸出云鹤抵挡住了狻猊朝他们奔去的爪子。
狻猊看见这把剑,似乎更愤怒了,还在台子底下的半个身子突然撞击了一下,整座石台轰然倒塌。
木雨山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张开灵力护盾,却还是在落地后感觉到疼痛。因为,太高了。
台子底下的空间深不可测,方才没有细看,直到落下来之后,才发觉可能已经到了地底。
他们进入的地方是符禺山山顶,而此地怕是地底几百尺的地方。满山的上百咒印封印着的,就是狻猊。
周围火光四溢,哪里都是稀疏的小火苗,照的地底非常明亮。他走了几步寻到流星他们,却寻不见九凤和狻猊。
木雨山说:“周围火太多了,小心点。我去寻寻九凤。”
言言却拉住了哥哥说:“我怕。”
木雨山陡然怒目:“木言言,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言言握着他的手瞬间僵硬。
辰礼顾不上他们兄妹反目,只哭着说:“流星……流星你别睡着了,你再看看我……”
流星虚弱的抬手,摸上辰礼的脸,替他拭去泪水,说:“小哭包,别这么爱哭。”
辰礼用力的摇了摇头:“我不哭,你再陪我一会好不好?”
流星的手垂下,却被辰礼用力握紧。
这时,一旁的火堆里爬出一个人。他的灵力已经不足以为他构筑护罩抵挡火舌侵蚀了,那人就是浑身是血的桃花仙。
辰礼一把冰链挡在面前,说:“滚开!”
流星却拦住了他:“没事的,辰礼。”
桃花仙抬起被血染红的手,灵力从掌心渗出,直传入流星体内。众人被他这举动惊到了,都愣愣的看着。
“这是最后一次,我为你续命。”桃花仙的身体在逐渐变透明,“其实我早就想把自己的命给你了,如果可以,我真的会那么做。可惜天地间从来没有过命之法,我欠你的,始终是还不清。”
灵力尽数灌入流星体内后,他稍稍有了点力气抬眼。流星的眸子犹如黑夜,火光映在上面像宝石般明亮。
“小桃,当年你以心头血为我续命百年,早就不欠我了。”流星看了看辰礼,辰礼回给他一个微笑。
“曾经我觉得,你让我一个将死之人苟活于世,还百般凌辱,是在折磨我。”流星顿了顿。
“我就是在折磨你,恨我吧,你不爱我,我就只能希望你恨我。”桃花仙痛苦的说着,他的身体一大半已经看不见了。
“我不恨你。”流星给他一个微笑,“我早就不恨你了。”
曾经那个笑容,让桃花仙在未成人形前动了心。那年春分时节,年幼的流星提着一壶清露,满怀期待的洒进土里。
在片草不生的小忘川上,他很好奇,这棵树会长成什么样子。
桃花仙消散后,流星沉默了很久很久。
狻猊的嘶吼在另一处响起,木雨山说:“木言言,留下照看他们。”
这句话说的冰冷,不容反驳。
九凤的手抚摸在狻猊的毛发上,像是在给一只猫顺毛。而狻猊刚刚发出的声音,竟然是表示舒服。
九凤见木雨山走来,轻轻比了嘘。
“哥哥,许久不见。”九凤轻声说。
很快,巨大的狻猊变成了一个雄壮的成年男子,他袒胸露乳,身上尽是矫健的肌肉。眉宇间的英气逼人,嘴角微微弯起。
他在笑。
“九凤,你终于来了。”
九凤笑了笑,指了指头顶:“那副棋盘机关是你们留给我的?”
“当年带着你学棋,你又好动,把白子全都拿去摆着玩了,我和鬼伯只能拿黑棋。”狻猊回忆着过往,全然没了刚才的凶煞。
“也得亏我记性好,过去那么久都没忘。”九凤有些骄傲的夸自己。
“多……多久了?”狻猊在这地底不知年岁,也许一万年就相当于他睡一觉。
九凤生硬的转开话题:“没多久。”
狻猊心里也明白,应该是真的很久了。他看到木雨山身上的服饰全然不像当年,九凤也长得好大了,刚才险些没认出来。
“几万年都不来看我,却在李无尘死后登门拜访,九凤弟弟,来者不善啊。”狻猊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他坦荡的让九凤汗颜。
“天帝让我带句话,他说你若放弃……他可以让你回到当年,当一切不曾发生过。”
狻猊立马摇摇头:“天上的囚笼,还不如我这个呢。至少,我有机会见到他。”
九凤并没有多劝,他早知这样。只是愣了半晌,他问:“喜欢一个人真的值得如此吗?”
狻猊说:“当你甘心被囚禁在永无天日的地底之时,你还依旧乐此不疲,你就明白,不是喜欢而是爱。”
九凤叹了口气说:“我从未爱过一个人。”
狻猊说:“或许你可以试试看,仙家总是寂寞的,活着几十万的年岁,却从未爱过,真的可惜。”
不能怪木雨山偷听,他确实已经离得很远了。偏偏地底很安静,他五感通达,那对话飘也飘进他耳朵里了。
原来鬼伯和狻猊竟是一对恋人,木雨山一路走来大概也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这两个人都是与天地共生,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寻常仙女若是动了心要与鬼伯在一起,只怕不能。更何况是天帝的儿子,有违常理还有违天命。
一条线在脑海中穿过,木雨山此刻终于明白狻猊为什么要借着人类的身体复活。
其实狻猊一心求死,杀了八个哥哥只希望天帝能了结自己的生命。上天入地,只有天帝有能力这么做。
如果不死,入不了阴间,也不能永远和鬼伯在一起。人间虽能苟且,却不是长久之法。
可是李无尘不一样,如若等到狻猊之力完全附身李无尘后,狻猊就能借着李无尘的身体死去。
可惜,李无尘提前自刎了。
“你。”狻猊朝着木雨山喊了一声。
木雨山正在感慨命运无常,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被吼了一声,才回过神跑到狻猊面前。
近距离看狻猊,更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威严,木雨山打量了一眼就垂眸不敢再看。
“这把剑……从哪来的?”狻猊问他。
云鹤本是狻猊的剑,所以在符禺山时发出红色光芒,是在感应着他。
木雨山犹豫了一会,坚定地说:“这是我所爱之人的。”
狻猊当然知道他不是说自己,饶有兴趣的看着木雨山。他说:“你那位所爱之人没死。”
木雨山瞪大双眼说:“真的吗!”
这是一路走来,第一个人说李无尘没死,说得如此肯定。
狻猊点点头。
木雨山突然又警惕的说:“你不会又想用他的身体成全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