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九凤莫名其妙的出现,木雨山有几个猜测。
一,他很闲,真的被他们几个吵醒了。二,他是在这专门等着他们的。而这第二点又能分为,他想帮助木雨山一行人,或是阻拦他们。
九凤拿手挡在额前,他似乎不爱晒太阳,这青云台偏偏又无遮无拦,艳阳直照。他有些厌恶的眯着眼说:“我刚从北寒狱回来,正巧赶上你们要离开。”
木雨山低声重复着说:“北寒狱?”
九凤解释说:“那是极北之地,关的都是杀不死的上古凶兽。”
流星那日在论武大会上也见到了穷奇,他了然的说:“你把穷奇送回去了。”
九凤笑了笑:“正是。”他被太阳晒的烦了,摇晃着手指指着他们,“你们要去符禺山。”
木雨山立马否认:“没有。”
九凤刻薄地说:“我没有在问你。所以说赶早不如赶巧,我也要去,顺路带上你们吧。”
除了九凤外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答应。九凤的这条船就像深夜里航海遇到扬着的黑旗,就差把别有居心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九凤见他们都不动作,装作要走的架势,轻描淡写的说:“也罢。不过,你们若是不跟我一起走,怕是等你们到了符禺山,就什么也寻不到了。”
木雨山听他话里有话,赶忙拉住那飘荡的红袖子,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九凤撇了一眼那双有力的手,正攥着自己的衣角。他不动声色的一点点拽了回来,衣服已被揉皱,他有些心疼。
“木晖是你爹吧?”九凤问。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这关系,但事实如此。木雨山答:“是又如何?”
“他没死,就在符禺山。”九凤轻笑一声,“准确来说,是没死透。”
流星默默在的心里吐槽,这论武大会除了南旋真人,该死的一个都没死。这场闹剧真的成了场闹剧。
“我想,你们。”九凤眼光扫过他们,“也不会想任着木晖东山再起吧?”
自然是不会。
木雨山坚定的眼光暴露了他认同九凤的话。
九凤从手中化出四支凤凰翎羽,分别交到他们手上,又说:“千万不要弄丢了。不过,不想跟着我的话,丢了也没事。”
辰礼从未见过如此柔美的羽毛,一接过就小心翼翼的放进胸前兜里。他隔着衣纱都能感觉到那支羽毛带来的温热,这是属于凤凰的温度。
言言举着手,拿着羽毛对着天看,毛绒的边缘用手指抚过,柔软而蓬松。言言很开心的对木雨山说:“哥哥!这个羽毛好漂亮啊。”
木雨山有些郁闷的看着羽毛出神,这一趟是没法拒绝了。否则再按他们四人的脚力算,赶到符禺镇最快也得十天。
符禺山。
九凤带着四支羽毛一瞬间出现在山上。一落地,流星打了个寒颤。整座符禺山白茫茫一片,被雪掩埋。
原先烧的漆黑的荒木已经不见影踪,空气里除了水汽和雪,再没有别的味道。
还好一路上带着狐裘没丢,辰礼翻找出来给流星披上。其余三人则有灵力护体,这冰天雪地里倒还能撑上一时半刻。
他们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却感觉一直在绕圈圈。木雨山忍不住的喊:“九凤!”
九凤皱着眉头停下脚步,他的半敞的袍子里露出健壮的胸膛,寒风呼啸里,太显然是最不怕冷的那个。
雪落在他的肩上,他动作轻柔的弹开,然后看向木雨山说:“你应该喊我殿下,这么直呼名讳谁教你的规矩。”
木雨山不是第一次被这么批评了,他厚脸皮的哼了一下,然后继续问:“符禺山我们来了,木晖在哪?封印之地又在哪?”
九凤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然后坦然无畏的答:“我不知道。”
木雨山惊掉下巴:“你不知道?”
这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时辰前在蓬莱青云台上说木晖在符禺山的那个九凤,就这么气定神闲的说不知道,并且带他们在山里绕了一个时辰的圈圈。
“九凤殿下在开玩笑么?”木雨山没好气的嘲讽着,“殿下到底打的什么心思,别再捉弄我玩了好吗。”
气氛瞬间随着对话达到冰点,九凤咳了几声,然后说:“你能找到他。”
流星走上前,狐裘拖着雪,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木雨山身旁站定后,他悄声说:“老妖怪在附近,我感受到了。”
木雨山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而后啧啧的摇了摇头。九凤眉眼含笑,却一点笑的感情都没有,让木雨山看着心寒。
“原来九凤殿下,特地都要顺路带上我们,是要我们帮着找人啊。”
他们和蓬莱仙家果然就没有什么好意一说,没有利用价值的话,九凤大概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九凤伸出食指,抬起指向流星,然后摇了摇说:“不是你。是你。”
他指向木雨山,背后的那把剑。
流星顺着看过去,云鹤安稳的背在木雨山的背上,一如冰雪般寒冷。
“云鹤?”流星有些诧异地问。
木雨山拿下云鹤,拔剑出鞘。就在那一瞬间,云鹤泛起微微的红光。
“我没有用灵力!”木雨山立马解释说。
这个模样的云鹤,他从未见过。以往不论是李无尘还是木雨山,用灵力催动云鹤使出剑招时,那光芒要么是淡蓝色的,要么是灰白的。
云鹤仙剑,向来品行端正、清雅。
红色这么夺目诡谲的颜色,不该出现在这把剑上。
九凤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把剑,他说:“这把剑当年是天帝亲手锻造,赐给好战的狻猊的。目的就是希望狻猊能够在修习剑道时,化去自身的凶狠戾气。”
木雨山说:“大概是没什么效果吧。”
九凤点点头:“他后来用这把剑杀了他的八个兄弟。”
木雨山瞬间纠着一张脸,这故事血腥了。他问:“狻猊和天帝有仇么?父子兄弟之间,太凶残了些。”
为了争夺帝位就杀尽手足,还要弑父,这狻猊果真暴戾无常?
九凤说:“我怎么知道?我当时还小。”
木雨山听出九凤不想多说,便没再问。他转了话题说:“所以云鹤变成这样,是……有什么感应了吗?”
他心里有些激动,说不定是感应到了李无尘!可是,那样的话木雨山更不能给他带路了。
九凤洞察人心的能力很强,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九凤直言:“你想多了,李无尘不在这儿。”
木雨山问:“你凭什么那么确定。”
九凤说:“蓬莱比你还想找到他。”
木雨山却说:“没有人能比我更想找到他。”
九凤无奈的说:“争这些没有意义,带我找到木晖。”
木雨山说:“我不做亏本买卖哦。”
阴间。
鬼伯坐在高位上,那是一个漆黑的椅子,看不出材质,也不知道他坐的是否舒服。
他双眼审视着台阶下跪着的壮汉,那是不久前瑶山派送来的恶鬼。
鬼伯轻轻开口:“纪严?”
纪严平日里那么威严、那么勇猛的一个人,此时竟然也畏畏缩缩的,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他哆嗦着身体说:“鬼王大人,小的、小的是纪严。”
整座大殿都是黑的,火光却白的。这里除了黑就是白,纪严觉得自己死透了反倒更加难受了。他从未想过阴间是这个模样,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见到鬼王。
鬼王那头银白发被光镀上了一圈白边,好似这无尽漆黑里的启明星一般。
鬼王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一腿斜翘着,姿态优雅的就像王子般。他看着纪严,问:“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命吗?不,留你们一命。”
鬼王往他身后看去,那里跪着一排排恶鬼,足有四五十人,都曾是纪府家丁。
纪严试探的说:“因为……我们少主?”
鬼伯低声轻笑:“不错,你还算聪明。起来罢。”
阶下那些人一个扶着一个站了起来,瑶山派的法阵削去他们的鬼气,如今已经很虚弱了。
鬼伯说:“这世上有一种神奇的果子,吃了能生死人肉白骨。”
纪严偏偏还真知道这个果子,当初听桃花说过,他想找到这个果子。可最终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鬼伯继续说:“这个果子就长在阴间。”
纪严惊讶的问:“你要复活我们少主?”
“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生长在忘川河畔的不仅有曼殊沙华,还有一种名为靥果的东西。传闻靥果吸食过往的鬼气生长,千年开花千年结果。人食即死,魂食可生。
躺在黑暗中的李无尘,赤裸着上身,他脖颈上的印记已愈合。他浑身滚烫,血液在沸腾。手指蜷缩着,在强忍着身体带来的疼痛。
他的脸被汗水打湿,口中喃喃不清的说:“阿山……”
千里之外的符禺山上,迈着艰难的步子在雪地里行走的木雨山,突然感觉到云鹤剑身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