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我是陆府这一辈唯一的男丁，陆家的基业迟早会由我承继，父亲您已经是不惑之龄，何必和我争呢？”
陆彦之笑着反问陆鹤轩道。
陆鹤荣居然也劝了一句，“鹤轩，彦之是你的亲儿子，你将来打下的基业迟早都要传给他，既然迟早要给他，又何必和他争？”
陆鹤轩冷笑一声，“大哥，我们二房的事由我们二房自己商议做主，轮不到大哥来插嘴。”
传给陆彦之？
因着妙燕的事，他们父子两人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仇人还更恰当。
若是真让陆彦之当了官，而他什么都没落着，别说父慈子孝，陆彦之将来还不知会怎样对付他……
陆鹤轩虽然没什么才干，但脑子却并不傻，知道是非好歹。
陆鹤荣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出声。
坐于上首的老夫人看见眼前的儿子和孙子彼此勾心斗角，眼看着就要分崩离析的模样，有种深深的无力挫败感。
他们陆家到底是怎么了，怎会走到这种地步……
尹罗罗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就让陆家分裂离心到如此境地？
心脏竟有开始隐隐犯疼。
事涉自己的切身利益，陆鹤轩少见地主动强硬态度，用堂内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买官的事必须有我一份，谁劝都没用！”
眼见陆鹤轩这般说了，陆彦之也连忙跟着表明态度，“我的态度也不可更改，这官我必须做。”
听他们父子这般说，陆鹤荣略有些难看。
“大哥，你作为长兄，自小占尽了便宜，如今不妨让让，将母亲给你的钱都拿出来，给我们二房，我们二房将来发达之后，定然不会忘了提携大哥的。”
陆鹤轩还故意这般对陆鹤荣道。
陆鹤荣怎可能愿意，冷哼了声，“二弟，你连算盘都打不明白，将来能当明白官，怕不是在官场上被人吃干抹净还替人数钱。”
商议了一番，还是原模原样，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陆鹤荣提议道：“不妨母亲做主，母亲负责出钱，那就由母亲做主，这官谁来当。”
反正他的钱他自己已经收下了，也绝对不会再拿出来了。
二房的事就交给母亲来处理。
而事实上，钱捏在陆老夫人手上，那选择权也确实捏在陆老夫人手上。
“母亲。”陆鹤轩起身，言辞恳切，再诚心不过地拱手作揖。
“儿子自知从前放浪形骸，不务正业，可是儿子也有一颗上进之心，儿子只求母亲再给一次机会。”
陆彦之岂会让陆鹤轩如愿，也跟着起身行礼。
“祖母，父亲他到底年龄大了，都要当爷爷了，又素来没有什么才干。要不了多久，这陆家的担子就要落在孙儿身上，孙儿才是陆家的未来。”
“祖母，孙儿将来定会好生孝顺您的。”
说着，还屈膝下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显得极有诚意和诚心。
陆老夫人望着这一幕，心里只觉莫名愈发悲凉，手指缓缓捏紧黑檀扶手，开口道。
“彦之你起来吧。”
吴妈妈上前将陆彦之从地上搀扶起来。
陆老夫人继续道：“你们谁都不愿退一步接手陆家的生意，都想入仕为官，我也没办法左右你们的心思。”
她自己身体状况不佳，陆家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实在没有心思，也没有这份心力去挽救什么。
只能做一做自己能做的了。
“我对大房和二房向来事一视同仁的，不会偏私。
上次我给了鹤荣十万两用于买官，这次我也给你们二房十万两。”
一听到十万两，陆鹤轩和陆彦之眼睛都不由得一亮，但转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陆彦之先问出声，“祖母，这钱您如何分？”
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疲倦无奈地摆摆手，“随你们父子两人自己分吧。”
对于大房和二房她只能端水到这个地步了，至于分钱的事，她不想掺和进去。
否则稍有不慎，就让陆鹤轩和陆彦之记恨上自己，觉得自己偏心。
“彦之，我是你父亲，这钱便由我做主分了。”陆老夫人和陆鹤荣还未离开，陆鹤轩就迫不及待开口道。
“你算什么父亲？给儿子戴绿帽也能算父亲？！”
却被陆彦之毫不客气怼了回来。
“陆家的未来在我肩上，你这都快入土的年龄居然还好意思和我抢？”
“你？！”
陆鹤轩一时气堵。
陆彦之却面不改色接着道：“这笔钱你全交给我，将来我看在这份情分上，还能勉强对过往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给你养老，好好孝顺你，若是你执意和我抢，那就别怪我了……”
当着陆鹤荣和下人的面，陆彦之已经毫不避讳将话说的这般难听。
“真是个逆子！”
陆鹤轩气得想打人，最终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老夫人由吴妈妈搀扶着，在后堂的圈椅上落座，听着前堂的叫骂动静，微微阖上双目。
手指不断捻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只是眼皮偶尔止不住惊动。
吴妈妈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老夫人是几乎尽了全心的。
老夫人每日都要喝天师观的仙丹仙茶，私库的银子和库存一日日肉眼可见的消耗下去。
除去给大爷的银子，又分给了二房这么大一笔，老夫人的私库如今所剩都已经不多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心酸，捏住帕子点了点眼角。
陆老夫人缓缓睁开布满皱纹的眼睛，看向吴妈妈。
“……我这个年龄，本来也就活不了多久了。”
在无为仙长那儿买仙丹仙茶治病续命，私库都花费下去大半，结果还是效果寥寥。
在事实面前，即便再不愿接受，她也不得不接受，天命难违，人老了再想活多久是奢望，是不可能的。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在活着时，稳住陆府，护住陆府。
至于她死后的事，她也管不了了……
“老夫人，您……您为了陆府付出了大半辈子，但却没有一个人记挂着您，惦念着您，全都自私地惦记着自己的三瓜两枣……，老奴为您不值。”
吴妈妈自幼服侍陆老夫人，与她的情谊说不得比亲人还亲上几分，自然心疼她如今的遭遇。
陆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言语，而只是抬手拍了拍吴妈妈的手背。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会为陆家再多做一点，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吴妈妈哽咽着点点头。
“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三日了，时机也差不多了，咳咳……”
陆老夫人忍不住咳了几声，脸色开始泛起青白，呼吸瞧着都有几分困难。
“明日你便去……将钱道长请来……”
“是，老夫人。”吴妈妈捏着帕子擦了才脸上的泪，应声接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