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这才低了低头,接着这台阶下来:“娘娘过誉了。这酸辣粉一事微臣不敢居功,实在是发明者另有其人。”王墨单提这另有其人,却是刻意吊着江玉罗的胃口并未开口解释。
那江玉罗按捺不住,果然便追问道:“不知是何人这般大胆,敢在汤粉之中加这般重料?况且还真给她研究出这般精妙绝伦的美味,若能得见,也算是件幸事了。”
江玉罗说出这话,江胥日后的路便算是铺顺了。王墨眼底的笑意真切了两分,他拱了拱手,这才道:“这酸辣粉的发明者是位姑娘,名为江胥。是我前些日子经商途中所遇,以一届女流之身,与那城中诸多男子相比也毫不逊色。”
说到这儿,王墨语气稍顿,又分外谦恭的道:“过几日她夫君就要上京赶考,也是一表人才。倒是她会一并前来,正好能圆了您见面的打算。”
那皇帝原本还有些迟疑,此时一听王墨所说是个姑娘,也乐得满足自个儿宠妃的愿望,便笑着一摆手:“既然玉罗想见,那等她入了京,你派人传召就是。不过是个小姑娘,这宫中还搁得下。”
江玉罗闻言便笑,分外柔和的点了点头:“多谢陛下成全,这般说来,这姑娘与我还是本家呢。”
……
这头江胥还不知道,自个儿明明还没进京,那端坐高堂之上的人便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马车方才驶入京城。江胥虽说没能瞧见王墨的人影,却是等来了守在城门前的管家。
那中年人面庞白净,续着三尺长须,瞧着就是端庄文人的模样。他瞧见江胥的马车入城便迎了上去,笑眯眯的问好道:“可是吴家三少爷进京赶考来了?”
吴易奚和江胥两人都没想到在京城还能碰着熟人,不过转念一想,江胥便探身过去掀开车帘,笑着道:“正是吴家三少爷的马车,您可是受了王墨大人交代等在此处的?”这城门口熙熙攘攘车马纷纷,实在是嘈杂的很。
江胥的声音就如那燥热盛夏里头的一汪清泉一般沁人心脾,她才方一开口,就有不少人将视线转了过来。这便对上江胥那张清秀纯然的面庞,一时引得人心醉不已。
不过江胥才懒得去管四周那些个无关之人的看法,这两头对上了身份,管家拱了拱手,笑着道:“正是,在下是王大人家的管事,奉命为王大人带份信笺。”
这话说罢,管家便自自个儿衣襟里头掏出个信封来,稍一躬身双手递了上去。江胥笑着接过信笺,随口寒暄道:“劳烦管事了。”那管事自然口称不敢,两人点了点头,江胥便又钻回了马车里头,而这管事办完了事儿,自然也不会在这城门处久留。
他只目送江胥的马车滚滚而去,便笑着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而江胥在车上拆开了信笺,虽说吴易奚对王墨的心思心知肚明,却也没有要凑上去瞧上两眼的意思。江胥与吴易奚发展到如今这地步,两人之间的信任也可以说上一句坚如磐石了,此时不过一张信笺,吴易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此事倒是吴易奚想的多了些,王墨虽说是对江胥有些意思,不过这男人向来理智又克制,明摆着江胥与自己绝无可能,王墨自然不会再去过多纠缠。是以这封信笺里头毫无半点儿情情爱爱,只言简意赅的记了些京城大事,最重要的还是酸辣粉被江玉罗夸赞之事。
江胥瞧过一遭便勾起唇来,笑着冲吴易奚道:“少爷您瞧瞧,这会儿您还没那面圣的机会呢,倒是我先走在您前头了。”吴易奚闻言自然也是为她骄傲,这男人面上并无半点不忿之色,只笑着点了点头,温声夸赞道:
“可不是?这都是胥儿凭着自个儿的本事争取来的。不过那原本的酸辣粉已经被那位宠妃尝过,怎么也不能做第二遍了。”
江胥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虽说没有早些准备,可这么些年脑子里的存货,但凡随便扯出一个来,都比如今的人要强上不少。是以江胥便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分外豁达的道:“这倒是不必慌张,虽说那酸辣粉按着方子大家都做不出什么区别吧。”
说到这儿,江胥语气稍稍一顿,故作神秘的冲吴易奚眨了眨眼,这才笑着道:“那我不按着一样的方子不就是了?在我们那头啊,酸辣粉可是有不少的味道呢,比方说那酸豆角的,牛肉的,肉沫的……”
便是吴易奚不重口腹之欲,闻言也不由得吞了口口水,颇有些无奈地道:“胥儿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此时与我说这事,莫不是故意馋我?”也算是一语成谶,江胥确是还真有几分这打算。
她笑着抿了抿唇,只管弯着一双眼睛狠狠点头。吴易奚早就将江胥宠进了骨子里头,哪里舍得出言责骂?便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算是什么都有着她去了。
不过江胥笑完,便迟疑着掀开了车帘探头往外瞧去,外头零零散散多是些身着长衫布衣的文人,做马车的都是少数,一个两个俱是带着书童背着书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这偌大的城池里头走。
江胥看得久了,形形色色的文人都过了一遍眼,神情就不由得添了两分担忧之色。毕竟这古时候的考试可不卡什么年纪,这来往的文人里头不仅有与吴易奚年纪相仿的青年,还有什么久负盛名的神童,甚至是颤颤巍巍的老者。
而他们的心态从面上也能瞧出一二,神童神色倨傲,一颗小脑袋高高扬起,端的是意气风发。而老人就要谦恭许多,面色有些灰暗,步履之间也没了当年的坚定自信。至于年轻人,一个两个都是紧张的很,江胥甚至还瞧见一个手脚都有些打颤的。
是以她抿了抿唇转过眼来,吴易奚倒是认真仔细的很,马车上头书本也从未离过手,一双眼睛垂着,神色却闲适的半点儿不像进京赶考,反倒像是在自己家里头读些闲书一般。
似是被这男人感染了一般,江胥只觉得心底那颗大石头落了地,却还是忍不住心下好奇,就低声询问道:“少爷,这可是春闱。您就不紧张吗?我看外头那么多赶考的文人,一个两个都……”
江胥抿了抿唇,愣是没能找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倒是吴易奚抬起眼皮,一双凤眼熠熠生辉,笑意浅淡又温和:“有什么可紧张的?我当年考举人不也失败过,不过就是重新来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