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店铺开张这天,江胥起了大早。微光透过窗棂隐隐洒进来,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吴易奚见她起来,替她理了理衣裳,端来准备好的早膳,一一摆在桌上。问道:“今天还要去店里吗?”
江胥用帕子沾了清水擦脸,含糊不清地回答:“到底要去瞧一瞧的,不然不放心。”
虽然有潞河在打理着,但开张这样的大日子免不了缺人手,人多事情也多,难免忙不过来。再说,就算是去单纯凑凑热闹也好。
两人刚走到街头,就隐隐约约听见了那头的喧闹声。身边的人也都勾肩搭背地往那边走,冲着店门方向比比划划,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江胥与吴易奚对视,会心一笑。看着眼前门庭若市的场景,心里暗暗感叹到,不愁没生意做了。
潞河站在门口招呼客人,大老远就冲两人摆了摆手。随手叫了一个小二帮她打点着,就拎着裙角向两人一路小跑过来。
今天潞河穿了一身鲜艳的纱裙,秀发用一根银簪穿起,简单地垂在肩颈处。耳边散落的几缕鬓发,随身子的跑动飘扬,给精致的面容添了一丝灵动。潞河在两人面前站定,伸手把碎发捋到耳后,用手帕擦了擦鼻尖的细汗。
“你这都忙了一早上了吧。好好的美女,连形象都顾不得了。”江胥见状,跟潞河打趣。
潞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说道:“可不是嘛,哪里比得上你这个大老板清闲。”
其实潞河心里明白,江胥是个讲义气的人,店铺能顺利开张,她前前后后没少跟着忙活。这会儿该回归幕后,靠自己撑起门脸了。
江胥看着在门口忙着张罗的几个人,吹锣打鼓的请到位了,烟花礼炮也准备好了,还有人端着茶盘给围观的路人发些零嘴,到是会招揽客人。
于是她笑着说道:“这次找的跑堂,手脚倒是利索,人也机灵,看样子是个好帮手。”
潞河张望了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应和着:“是啊,等到了吉时就能开门迎客了。”说着又看向两人,“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就这城里最大的酒楼。咱们一起庆贺开业大吉!”
江胥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
中午两人提前来到约好的酒楼,等潞河过来。
江胥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茶杯,却见吴易奚突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某处看。
“怎么了?”江胥一脸好奇地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怎料大吃一惊。
楼下,潞河正被一个醉酒的泼皮擒住不放。然而围观的人虽多,却一个上前制止的都没有。
潞河紧紧咬着下唇,心里叫苦,怎么就被这个无赖碰上了。
“美人,咱们可好久不见了。今天你必须得陪大爷我喝两杯!”
那醉汉嘴里嘟囔着,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身子也左摇右晃地站不稳当,手却紧紧拉着潞河的袖子不放,把潞河也拽得东倒西歪。说着还要将潞河抱在怀里。
潞河小声尖叫,不敢惹来太多人。一个不留神就被醉汉拽倒,一齐摔到椅子上。潞河叫苦不迭,推着醉汉酒气熏天的脸,身子使劲向后挣手脚一起用劲扑腾。怎奈那人的力气出奇的大,眼瞅着就要被他亲上了。潞河心里一横,张嘴就咬在了醉汉手腕上,死死不松口。
醉汉吃痛,一甩手把潞河甩到了地上,大喊:“好你个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就是个给人卖笑的戏子,在爷这装什么清高!”
醉汉这一嗓子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吴易奚就是这样被吸引过去的。潞河捂着脸跪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江胥按耐不住了,唰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冲下了楼。吴易奚抓不住她,只好紧紧跟在她身后。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敢这么大庭广众地欺负一个姑娘!”
“呵,她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别人买了她又不想要,爷来接这个烂摊子,还不好好谢谢爷?”醉汉满脸不屑,伸手解开了系在腰间的钱袋,扔到潞河面前,“先来给爷唱一段!”
“你!”
江胥刚要冲上去跟那人理论,就被潞河拽住了。潞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拉着江胥的手轻轻摇了摇,示意她不要冲动。
“算了,别跟这种人计较。”
吴易奚趁机走过去,一手搭在醉汉的肩膀上,强硬地把人拽了出去。
“欸,你拉我干嘛啊?”那醉汉也实在是醉糊涂了,莫名其妙就被人带走了。
潞河叹了口气,拉着江胥上了楼,说:“没事,我都习惯了。我之前是唱戏的,其实我挺不好意思让你们知道。”
“那你怎么……”江胥欲言又止。
潞河也不看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说:“我被人赎出来,本以为以后就安稳了,谁知那人只是一时兴起。呵。说来也是好笑,一条人命就这么被买来买去……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丢。”
江胥明白她是被人抛弃了,张了张口,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轻轻地握住潞河纤细的双手,柔声说道:“以后就好了,咱们自己做老板。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好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要想不开心的了。来,快吃点东西,我发现这家的茶饼不错……”
潞河听着江胥叽叽喳喳地欢快音色,心中颤动。是啊,以后就可以自己做主了,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了。
等吴易奚处理好醉汉回来,很默契地谁也没提这件事,三人边聊边吃。
饭到中途,店小二突然端着一盘甜点走过来,说是楼下有位公子送给江小姐的,并且这位公子还想求见江小姐。
吴易奚一听这话,瞬间就不乐意了,立刻就站起身四处张望。哪个不长眼的,敢打他家娘子的主意?
“吴公子不要误会!”楼梯口传来一声吆喝,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一位衣着华丽满面春风的男子摇着折扇走了上来,“我只是向江小姐讨教些生意上的问题,江小姐不会不给在下这个面子吧。”
那人迈着四方步,傲首挺胸地冲着江胥这桌走来。到了江胥面前,扇子在空中转了个花,撩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夸张地摆出陶醉的表情。
“在下,姓成。”说完,微笑着与其他人点头示意。
换来一片整齐划一的沉默。
江胥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挪,和那人保持距离。
成公子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江胥求救似的看了眼吴易奚,清清嗓子,说道:“成公子可能弄错了。我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小妇人,哪里懂得什么经商之道。”
“江小姐太谦虚了。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江小姐有没有兴趣在西城发展,咱们,可以合作。我有人脉,你有手艺,强强联手。何乐,而不为呢?”
成公子笑容灿烂,语气缓慢却极具煽动力。听得江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礼貌地回答:“那您可太高看我了。我们这间小庙,哪里盛得下您这尊大佛。还请成公子另寻高人,给我们这些小喽啰留条活路。”
成公子到底也是个聪明人,听得出这话里明晃晃拒绝的意思。人家不同意,再待下去到是会折了自己的面子。
于是成公子利落地告辞,转身离去,带着一阵甜腻的香气,竟是留了一个香囊。
江胥用小指提起香囊,在吴易奚一眨不眨地注视下,扔出了窗外。
饭后,潞河借口店里有事要忙,就急匆匆地率先走人了,临走前还冲江胥眨了眨眼睛。江胥心领神会,偷偷比了个多谢的手势。
两人在街上闲逛,偶尔也能碰见讨论药膳房的。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就假装在一旁闲聊,明里暗里地夸药膳有多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人听见。等那人走了,两人再头抵着头一起偷笑。
突然,江胥眼睛瞄到了一个装饰中透露着满满奢靡的门店,长相姣好的女子衣着清凉,站在门口巧笑倩兮。走过路过的男子眼神都不受控制地往里瞅。然而身边这个呆子……
“喂!”
吴易奚被江胥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应声落地。
“诶公子,您不买可别给我弄坏了。”书摊的小贩不满的说道。
“我买我买!”吴易奚连忙蹲下身捡书,又一手去掏钱袋。
可是,这钱袋呢?吴易奚挠了挠头,左找右找就是不见钱袋的踪影。
“公子,你到底还买不买了?”小贩拿着一块抹布扫灰,就差赶他走了。
“呆子!你钱袋在我这里呢!”江胥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言提醒。一边说着,一边冲吴易奚晃悠着手里的东西,笑得不怀好意,“不过,你想要拿回去,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看着江胥调皮的样子,吴易奚也跟着露出笑容,根本不管自己的钱袋是怎么丢的,就答应了人家:“你说!”
江胥欢快地向前蹦了一小步,手指着那栋被五彩幔布团团围绕小楼,说道:“陪我去哪里!”
吴易奚面露疑惑,等他看清了那栋小楼的真面目后,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大惊失色道:“青楼?!”
颠着银子的小贩拿抹布扫过桌案上空出来的一块,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乐出了声。
“现在的小夫妻,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