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如今也算的上是走投无路,失去了傅棋在背后做依仗,自然是寸步难行。这女人又怎么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是以她狠狠咬了咬牙,竟是生生压下了脾气,扯出个僵硬迟缓的笑来。
“王墨公子这可就说笑了。我哪里会作出那等事情来?”别说王墨,就是来个聋子都能听得出这话里头咬牙切齿的味道。可偏偏这女人半点儿没有避让的意思,竟还深吸了口气,破釜沉舟似得开口道:
“我瞧王墨公子对夫人可是处处关心维护,想来应当不止是那朋友关系吧?”似乎是越说越觉得有理,这小环明显渐入佳境,瞧着人都放的开了些。她勾起唇角来,理所应当地道:“再说了,这男女之间,哪里有什么正儿八经做朋友的?”
王墨哪里瞧过这般颠倒是非的女子,闻言竟还真找出些趣味来。是以这男人便点了点头,为了假戏真做,刻意用那又是遗憾又是无奈的视线向着身后的吴府扫了一圈。虽说王墨并未开口,可这般情态已经是做足了模样。
那小环自然信心满满,便成竹在胸似得笑着开口道:“只要您与我一道,我今晚就将那江胥洗干净了送到您床上去。”王墨虽说是想到了这女人会从江胥那头下手,可就算是想破了脑袋,这男人也料不到小环竟然能有这般阴狠的手段。
可这还没完,这小环轻笑一声,竟是满脸期待地道:“到时候您与那江胥上了床,三少爷是定然不会再要她了。我就好趁此机会与三少爷春风一度,到时候净美阁也好,莫家的急产也好,不就都是你我二人的了?”
这法子属实阴狠,几乎称得上是釜底抽薪。就说王墨见过的后宅阴私也是不少,不过也鲜有能灿然到这般地步的。眼看着小环目露期待的望了过来,王墨背过的手攥成了拳头,可面上却是露出了兴致勃勃又暗含期许的神色。
小环便见王墨勾起唇角,缓缓点了点头。
……
若说这小环的手段,也无非就是下药勾引这两种了。是以这第二日,小环便端着点心找上了江胥,一叠南瓜小点卖相极佳,橙黄色的点心一个个圆胖圆胖的摞在那盘子里头,瞧着着实诱人。
小环低着脑袋,看不大清面色,声音里头倒是带着笑:“夫人前些日子要我多做些点心,今日我做了不少,便给您和少爷送了些。”说着,似是不好意思一般,这小环又将脑袋往低垂了垂:
“还有一份是给吴琴音小姐的,我一会儿就差人给小姐送过去。”江胥闻言抬起头来,先是将这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遭。屋里气氛迟滞,小环死死埋着脑袋,额角都渗出了冷汗。江胥沉默许久,直压得这女人心生慌乱,这才含笑点了点头:
“你倒是有心了。”说着,江胥便伸出手去,将那点心送进口中。甜腻的香气在舌尖绽开,那小点几乎是入口既化,委实精致的很。江胥这吃也吃了应也应了,按理说算是给足了这小环面子。
可偏偏这女人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江胥愕然地抬了抬眼,便倏忽之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野昏暗之前,她瞧见了小环面上冷笑。
接下来的事儿便顺理成章了,小环带着从王墨那头讨来的下人,几人轻手轻脚的将江胥抬上了马车,那马车一路压着青石砖面,骨碌碌的向着王墨的别院去了。道目前而言,一切都顺利的有些过分虚假。
可偏偏那小环半点儿没觉出问题,眼看着王家的马车驶离了视线,便挂上那志得意满的笑,转而去找吴易奚了。
那男人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手中书页翻过一遭,察觉出小环的脚步才抬起头来,颇有些疑惑地开口道:“怎么?又有什么事?”吴易奚这语气称得上沉冷,可小环前些日子才被关过紧闭,自然也没觉得不对。
她呼出口气来,将那虚假的惊慌和迟疑挂在面上,视线四处游移,却是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吴易奚瞧着自然疑惑,一双剑眉皱紧,忍不住又开口询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小环这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她抿了抿唇抬起手来,一双手臂还微微有些发颤。虽说那面上尽是慌乱之色,可眼底却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少爷!”她高声疾呼,痛苦地道:“我今日瞧见夫人上了王家的马车,怕是,怕是……”
这小环倒也明白了话不说满的道理,留下三分余地才更显得真实。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吴易奚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接着死死攥紧了拳头,一双好看的凤眼也沉了下来,就冷哼道:“我还当他们,他们竟然!”
小环不由得愣了愣神。她将吴易奚上下打量了一遭,那违和感越来越重。不过还没等她深想,吴易奚便已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随手扯过身边的大氅,竟是不发一言的迈步跨进了外头的风雪之中。
小环哪里还顾得上去思索那违和之处?吴易奚这反应可以说是正中下怀,这女人就赶忙紧赶两步随在吴易奚身后,死皮赖脸的跟着坐上了马车。吴易奚冷冷的瞧了小环一眼,却是并未出言驱赶,算是默许了她的跟随。
这可陡然便近了一大步,小环暗中勾起唇角,面上仍旧端的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偶然还用那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的神色扫过吴易奚的面庞。吴易奚心下冷笑,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二人就在这怪异的氛围里头走了一路。
那马车嘎吱一声在王家大院之前停住了,小环还惦记着该如何找借口将捉奸的吴易奚带进里头去,就见那护院冲吴易奚点了点头,一副分外熟稔的模样。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觉出不对来,可吴易奚已经一马当先快步迈过了门槛。
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环咬了咬下唇,跟着吴易奚冲进了大门。两人瞧着倒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偏偏一人忧心忡忡面色几经变换,另一人则更是干脆,索性面无表情,瞧着倒比那积雪还要冷上两分。
这才方绕过回廊,小环便觉脑袋一声嗡鸣,似是陡然遭受重击一般,整个人都愣在原处,面上的血色也是刹那间便褪尽了。
只见那原本应当是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两人此时正结伴坐在庭院里头,当中的矮桌搁了些零碎吃食,脚边燃着火盆。江胥则更是过分些,裹着一身厚重的皮裘不说,手里还要揣个绣着锦缎的汤婆子,那眼睛一眯,活脱脱就是地主老财的味儿。
还不等小环从那惊诧恍惚之中反应过来,江胥便先勾起了唇角。她似是方才察觉两人一般,懒懒散散的撩起眼皮,调侃似的开口道:“怎么着,来捉奸啦?”她这一句说完不算,王墨自一边端过温着的清酒搁在桌前,冲吴易奚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我们也等了许久,江胥姑娘方才还说,若是三少爷你再不到,我们就先传膳上来了。”小环闻言似是连像样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僵硬着脖子转过脸去,便看着吴易奚露出笑来,似是早有预料一般掀起衣摆落了坐。
这么一来,小环自然也反应过来。她死死咬紧牙关,也不知是惶恐还是暗恨,便冷着嗓子,声音艰涩的开口道:“你们,你们是合起伙来算计我!”眼看着这小环喘息粗重视线阴狠,江胥施施然冷笑一声,却是连半点慌乱都无。
她拢起衣袍来,这才屈尊降贵一般将视线投向了小环。也不知是告诫还是提醒,江胥抿了口清茶,缓着声叹息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比起江胥,王墨和吴易奚则更是干脆。
两个男人抬手碰杯,端的是如诗如画。可王墨那话出口,便陡然又添了狠厉:“自然。敢作敢当,腌臜事儿做多了,总有被人抓住把柄的时候,最后不还是要付出些代价。”
这话一出,基本就是将小环的出路堵死了。这女人不仅仅是手,就连腿都在打着颤,眼看着就快要跌坐在地。可即便狼狈成这幅模样,她仍旧记得瞪大了一双阴狠的眼,用一种恨不得择人而噬一般的眼神看着江胥。
这边轮到江胥无奈了。她心知过了这一遭,小环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到底是莫燕走了明路安插的人手,吴易奚如今还要借着吴家的东风,不能随意便将人打杀。
是以江胥眉头一蹙,接着那脑子一转,便笑着道:“你可是在想,为何会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你明明步步机关算尽,使的手段也足够狠辣,可就是无法从我手中逃脱……”
江胥说着,便摇了摇头,神情又是不屑又是悲悯,小环只单单一瞧,便觉得恐慌生厌:“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到底输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