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奚虽然神情还是淡然又稳重的,可江胥却从他的诸多动作中看出了他的急切。
江胥在现代学得是医,忙起来的时候别说吃饭,就连水也喝不上一口。所以她每次一腾出空来,就会先快速地扒两口饭,先把肚子填饱。
她把这习惯改过来也还没多久。就是她刚刚穿越那会儿,陈玉盛了饭菜来照顾她,看她饿死鬼投胎似得吃饭速度,一双圆眼瞪得老大,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江胥清了清嗓子,什么都没说,只把碗还了回去。
那次之后,江胥就开始有意识地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才显得没那么凄惨。可几十年的习惯哪儿那么好改,就算是江胥努力控制了,还是经常吃的比别人要快一些。
尤其是碰到吴易奚,这男人看着比她一个姑娘家还要精致,动作优雅,细嚼慢咽,吃到最后碗里连个米粒都不会剩下。
一般这时候,江胥就已经连饭后水果都吃完了。
可今日倒是例外。江胥还在慢悠悠地往嘴里扒饭,余光却看到吴易奚已经搁下了筷子。木筷磕在瓷碗上,叮一声脆响。
江胥就愣了愣,抬起头来。吴易奚看她嘴角还带着汤汁,掏出块帕子来递到江胥手边。
“吃完记得擦擦,我去备马。”
江胥就接过手帕,砸了咂嘴,低声嘟囔一句。
“可真是够急的。”
最后两人竟然是骑马回了吴家。要知道以往吴易奚都会对女眷稍关照些,最起码一架牛车是会叫的。可今日,吴易奚站在大门外,牵着两匹骏马笑问。
“胥儿可会骑马?”
江胥笑容一僵,硬着头皮点了头。
好在吴易奚也不是丧心病狂的人,没干出一路策马狂奔的事来。
江胥牵着缰绳,在后头一颠一颠,趁着吴易奚走在前头,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还好还好,没颠成四瓣。
等二人站在吴家院外,江胥动作又轻又缓地下了马,倒是真有了点儿大家闺秀的意思。不过其中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看着吴易奚将马交给一边的下人,还站在原地等她,江胥就端着笑,冲吴易奚福了福身。
“胥儿不过通房,总不能跟三公子一起拜会兄嫂的。少爷心急就先去吧,胥儿自己也能回院里的。”
吴易奚也确实是着急,见江胥能体谅他心情,当下点了点头,迈着大步走了,留下的话音里还带着笑。
“那胥儿自己当心些,我见过兄嫂就回来。”
等吴易奚一走,江胥那表情就垮了。半个身子倚在陈玉身上,把小姑娘吓的花容失色。
“姑娘!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江胥皱着小脸摆了摆手,趁着有陈玉支撑,咬牙去捏了捏自己的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就是,腿颠麻了……”
陈玉哭笑不得,只能搀着江胥往院里走。
“那您这不是吓唬我嘛!还以为三少爷对您……”
江胥扭头瞪她,陈玉就红着脸吐了吐舌头。江胥也是不由有些害羞,欲盖弥彰似得伸出手去拍了拍她脑袋。
佃庄的事江胥才刚上手,哪怕是有德叔帮衬,也不能太过懈怠。等回了院子,江胥发麻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
顾不得休息,江胥就坐在桌前,把那账本摊开,准备把以前的账目都理一理。陈玉见她要忙,也极有眼色,倒上杯茶水,没再耍宝添乱。
再说吴易奚,一路迈着大步敢去了吴玉川的院子,还要在外拂去落灰,整整衣襟才进门。
“大哥!”
堂里坐了不少人,当中的男子也是丰神俊朗,瞧来比吴易奚更添些稳重。他听到这声呼唤,朗声笑着把吴易奚迎进了堂。
“易奚可是刚回来?快来人,给三公子倒茶。”
就有丫头行了礼下去,吴玉川引着吴易奚坐在下首。吴易奚给这堂里的长辈都行过礼才落座。
老夫人就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等转去看吴玉川时,才像个疼爱孙儿的慈爱祖母。
就有人暗自偷瞄吴易奚的神色,可吴易奚是半点感觉不出这暗流涌动,自个儿规规矩矩坐着,看着也是极为开心的模样。
二公子就借着折扇遮挡,低低嗤笑了一声。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到底扶不上墙。
这大堂里头也是泾渭分明,吴玉川那头家庭和美,欢笑不断。二房三房这边就是一片沉寂,显得格格不入。
“这,这都一月多啦?”
老夫人面露惊喜,就伸出手臂来探着身唤道。
“快来快来,锦翠啊,来给我瞧瞧。”
大夫人锦翠就笑笑,起身就往老夫人跟前去了。行动之间一切如常,反倒是老夫人着急不已。
“诶呦,你这还揣着孩子呢,可别磕着碰着了……”
苏锦翠浑不在意,自个儿摸了摸小腹。
“我原先又不是没生过,这才多大点,不到那时候呢!”
吴玉川就笑出声来。老夫人也是无奈,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了摸苏锦翠的肚子。
“这可得是个男娃,得给玉川传宗接代呢……”
苏锦翠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听了这话就摆了摆手。
“那谁能知道?生个姑娘不也得养着?”
老夫人正高兴着,给苏锦翠两句堵得也是无奈,摆了摆手赶紧让苏锦翠坐回去了,转而就又问起大孙女来。
“说来凤姐儿今年也有三岁了吧?”
提起大女儿,苏锦翠就笑开了,狠狠点了点头。
“是三岁了,可贴心着呢,又乖巧的很。”
老夫人也是高兴,眼里尽是幸福的神色。可一旁坐着的太太就不太满意了,她叹了口气,插进话去。
“瞧瞧锦翠,可是为吴家开枝散叶了。就是我家这儿媳妇……”
说着她看向张秀和刘虹,皱了皱眉。
“这都几年了,肚子都还没个动静呢。”
老夫人看着对二三房的事情不大在意,摆了摆手。
“孩子这事儿啊,那可急不得,看命。”
太太哼了一声,哪儿能听不出这老夫人是讽刺她?
这话一出,刘虹面色一僵,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好在孩子还小,揣在肚里也没什么动静,才能让刘虹这么若无其事地参加家宴。
张秀坐在一旁,那脸色可就是着实不太好看了。尤其是她一抬眼,就是对面老夫人跟大房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更显得刺目。
她早年为二公子流过几次孩子,那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养了这许多年也从不见好。
张秀低了低眼,看向自己平坦的下腹,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老夫人说的倒是没错,这事也看命。
二公子一直注意着这边,瞧见张秀的反映,也只是撇了撇嘴移开视线,半点愧疚都没有。
这一大家子人好不容易团圆,当然是要吃上顿饭的。
家中三方人聚在一处,也可算是给了刘虹跟二公子单独见面的机会。毕竟二公子自从挨了板子,就几天都没出过门了。刘虹作为三房的女眷,总不能找到二公子的卧房里去不是?
所以她只能暗自着急,好容易才找到这机会,就趁着离席的空当,把二公子拽去了角落,小心翼翼打量了四周,刘虹才摸着肚子,低声开口。
“我…”
她像是实在不好说出口,踌躇半天才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是你的。”
二公子原先还有些不耐,听了这话先是瞪大了眼睛,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我,这,我的……?”
说着,他倒吸一口凉气,伸手去摸刘虹小腹。刘虹却皱着眉一巴掌把他手拍掉了,压低了声音呵斥。
“不是你的,那还能是吴易奚的不成?这地方人多,你给我悠着点!”
二公子被她这么一说也不敢动手了,围着刘虹瞧了好几圈,才呼出口气来,正了正神色。
“你跟我去找我娘,把这事给她说了。”
刘虹一惊,往后退了两步,狠狠皱起眉。
“你疯了!这事怎么敢说,我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二公子却扯着她,摇了摇头。
“我娘最是疼我,她可等这孩子等了几年了,就是张秀肚子也一直没个动静。你放心,只要我求,她肯定会把你留下的。”
刘虹听了这话也不由有些松动。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到走投无路,哪个母亲愿意打掉?再说在这宅子里,一个孩子可就是日后的依仗。
太太平日里那点偏袒,吴易奚瞧不出来,可刘虹却是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二公子这话可是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于是她深吸口气,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跟着二公子一起去找太太了。
他们到的时候,太太正在梳妆。二公子刚进了门,就先挥了挥手,把屋里的丫鬟全赶了出去。
太太倒也不阻止,只是从铜镜里头看到他竟然是跟刘虹一起,不由得露出了些诧异的神色,转过身来温声问道。
“这时候也不早了,是有什么事?”
二公子抿了抿唇,低下脑袋,分外愧疚似得。
“娘……刘虹她,她怀了我的孩子。”
太太眼睛蓦然瞪大,手中刚拆下的簪子脱了手,落在地上叮当两声,震得刘虹身子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