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陈夕容一时愣神,似乎才反应过来似得,这男人先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不可置信的瞧过江胥和吴易奚,又深深看了一眼陈玉,这才转过视线,冲身边儿的兄弟们求证道:
“这,这!我没听错吧,陈玉她答应嫁给我了?我这就,这就……”眼看着这男人激动的手舞足蹈,陈玉更是羞涩不已,这下连头都不好意思抬了,就只管埋着脑袋跟在江胥身后,往那大门里头钻。
后头那些个兄弟们也是乐见其成,就一个两个搂着陈夕容的肩头,还下手去捶了捶这男人的胸膛,笑着道:“这还能听错!就是嫁你了,兄弟们几个都听着呢!还不赶紧进门,在门口守着人一会儿反悔了!”
陈夕容闻言也是一脸的煞有介事,便也顾不得再激动质疑,赶忙迈开大步冲进了吴家院子。陈玉一头往前走,另一头还忍不住欲说还休的回头去瞧,猝然对上陈夕容的视线,两人便俱是面颊通红,烫着似得偏过头去。
江胥看得好笑,又不由得想起自己刚与吴易奚互相表明心迹的时候。她唇角还带着弧度就抬起眼来,正对上吴易奚一双似水的眼睛,里头情谊深重。
后头的那些个伙计们抹了把脸,到底是兢兢业业的扛起那巨大的红皮箱子,跟着进了院子。
之后的事儿那些个兄弟自然插不上手,陈夕容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便跟着江胥一行人进了大堂。
那屋里已经白上了茶水点心,江胥也是难得端起架子,与吴易奚一道施施然坐上了主座。陈玉一瞧便也明白这是要谈正事的意思了,这小丫头偷偷摸摸瞧了陈夕容一眼,却还是乖乖巧巧的站去了江胥身边。
几人按次落座,江胥便轻咳一声,开门见山的道:“既然你们两人两情相悦,陈先生又算是知根知底,人品上佳。此次提亲诚意也是十足,我身为陈玉的借机……”
说着,江胥稍稍抬眼,瞧了陈玉一眼。那小丫头红着面颊,神情里头又是迟疑有吃期许。江胥便笑了笑,温声道:“我自然没有再挑剔刁难的必要,陈先生这提亲,我们吴家答应了。”
如今婚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玉父母不在身边,自然就是江胥这个又做姐姐又做夫人的来决定。虽说陈夕容对江胥的态度早有预料,可这盖棺定论的感觉确实着实不同。是以这男人便不由得松了口气似得,面上也带上了笑意。
不过还不等他转头去向陈玉剖白心迹,江胥就轻咳一声,算是打破了此时甜蜜的氛围。她抿了一口茶水润嗓,这才又笑着道:“不过陈先生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虽说我与陈玉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可我一直是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看待的。”
陈夕容闻言便点了点头,江胥对待陈玉的态度确实是有目共睹,又是保护又是铺路,就差放在手心里宠了。见这男人应下,江胥便又沉吟片刻,缓声道:“我虽说信得过陈先生你,可到底是嫁姑娘,我与少爷都担心玉儿日后受了委屈。”
说着,江胥便从那衣襟里头摸出张折叠着的宣纸。就有下人赶忙上前,紧跑两步将宣纸搁在了陈夕容面前的桌上。这男人愣了愣神采低眼去瞧,他挪开桌上的茶盏,将那宣纸铺平——
这竟然是份条理清晰的条约,那字体措辞,一眼瞧上去便是江胥的手笔。陈夕容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江胥也一边解释道:
“您也别管我们多此一举,不过是为了给玉儿多谢保障罢了。”陈玉哪里知道这一出?这小丫头瞧瞧那条约又瞧瞧江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头,茫然和怔愣几乎就要倾泻而出。
江胥却只是勾了勾唇角,恍若未觉一般接着道:“上头有用的不过几条罢了,若是两人有了矛盾,只能和离,不可休妻。若是和离,那便平分家产。若是谁出了错,要将婚后的银钱财产,都交给对方。”
这说白了就是化用现代的婚姻法来给陈玉多上一道保险罢了,条例细说也算不上霸王条款,明摆着就是对双方都十分有利。再加上两人本就浓情蜜意,这陈夕容通读过契约,甚至连思考计算的时候都没有,便只管点头应道:
“我明白了,不知纸笔在何处?”江胥闻言便挑起眉梢,边儿上自然有下人将笔墨双手奉上。反倒是陈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动容,如今这时候哪里有什么和离,更别提和离之后还要分走财产的了。
按理说那娘家的陪嫁都得归给夫家,哪怕就是离了婚,也是那女人净身出户,在街坊邻里面前半点抬不起头来。
可这条约……
陈玉抿了抿唇,只觉得鼻头发酸。她傻愣愣的环视一周,甚至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谁的身上。江胥就瞧着她眼底的泪珠也是颇感无奈,这种通过降低幸福底限来获得的幸福感,单单瞧上一眼,就让江胥窝心的难受。
是以她便伸出手去,安抚似得拍了拍陈玉的手背。许是这个动作给了这小丫头勇气,陈玉吸了吸鼻子,陡然开口问道:“陈夕容,你为什么要签?你不觉得吃亏吗?”
陈夕容正严肃着神色一本正经的在那条约下头落款,猝不及防听了这么一句问话,就愣愣的抬起头来,茫然的开口道:“我为何不签,我签了才能娶你过门啊。”这男人说的太过理直气壮,就是陈玉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不过接着,陈夕容面上便露出了笑。这男人落下最后一笔,低头将那宣纸上的墨迹吹干,这才温声道:“我相信你我不会让上头的任何一件事成为现实,那我为什么不签?若是我不敢落笔,那还拿什么来娶你过门,拿什么来给你生活啊?”
许是善意实在太过难得,陈玉抽噎一声,竟是抑制不住泪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别说陈夕容,就是江胥瞧着也是满脸的无奈。
趁着她抽抽噎噎的功夫,江胥接过了那份生效的条约,又与陈夕容点了点头。陈夕容便明白这是送客的意思了,毕竟这头成功提亲,陈玉就从普通的朋友变成未过门的妻子,一个黄花大闺女,总要避嫌两分的。
是以这男人才抬起的手又默默的垂了下去,他冲江胥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只那视线还不住的往陈玉身上落。不过这出门的路总是又头的,陈夕容又身高腿长,不过几步便跨出了门槛。
眼看着人的背影都消失咋视线之外了,陈玉这才哽咽一声,随手抹掉了眼泪。到底是一个姑娘最喜悦又最脆弱的时候,江胥倒不会嘲笑她,只拍了拍这小丫头的肩膀,温声道:“还不快去洗洗?这婚事定了,我可要带你去找那最好的绣娘了。”
陈玉闻言赶忙手忙脚乱的抹掉了泪珠,狠狠点了点头。江胥便也伸出手去,揉了揉这小丫头还有些泛红的耳朵尖。
……
两人便一道出了门,也算是目标明确的冲着城西的市场去了。城西也算是如今这县城的商业中心,不论是想买些什么,总是城西的东西更全更多些。
那秀坊倒也好找,隔着老远就能瞧见那门口挂着的旗子都比别家明亮些。江胥和陈玉穿着打扮都是不俗,那小二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笑盈盈的讨好道:“二位瞧些什么?我们这儿有新上的布料,还有最好的绣娘!”
江胥闻言便露出笑来,她点了点头,将这店面环视一周。秀坊里头倒是整洁的很,一道竹帘隔开,后头就是绣娘们穿针引线的模样。瞧来倒是沉静又和缓,江胥心中满意,便缓了声儿道:
“来给我的妹妹订上一身嫁衣,婚期还没定,但你们还是尽快的好。我要最好的绣娘来操刀,衣裳料子要好,绣花要细,上头要缀珍珠宝玉,得让我们这小丫头啊……”江胥说着就忍不住露出笑来,转而看向陈玉:
“做这城里头最漂亮的姑娘。”
那小二单单一听这描述也知道大单子上门了,那脸上的笑容更加情真意切了几分,热情洋溢的模样险些让江胥都招架不住。后头早有等候的女子们凑上前来,引着陈玉去后头的隔间里头量体裁衣。
而江胥就随着那小二去了柜台,将一张银票搁在桌上做了定金。小二也是难得见这般财大气粗的客人,那服务态度也是越发的谦卑,还不等江胥开口询问,这小二就抢先道:“您也别怕啊,花了大价钱的肯定让您满意。”
说着,小二讨好的笑了笑,道:“这衣裳一做好啊,我们就给您送到府上去,给姑娘试试。若是有哪儿不满意的您就开口,怎么都能改,哪儿都能改!”
江胥闻言便忍着笑点了点头,心说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个寻常的单子,又有谁愿意这么煞费苦心的来回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