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嫁衣定做本就不需要多长时间,陈玉出来的时候面上绯红,眼底还有些喜悦和羞涩,明摆着也是在里头被那些个女子奉承的险些就要飘到天上去了。
这小丫头瞧见江胥都不太好意思抬头,就赶忙迈着小碎步上前,伸出手来牵住了江胥的衣角,然后把脑袋都埋进了她颈窝里头。
江胥一时还有些愣神,不过后头跟出来的绣娘瞧见,就笑着开口道:“二位关系可是真的好啊,若是我有这般的姐妹,那也定是要将好东西都捧过去的。”这女人开口语气异常诚恳,接着她转过视线,又冲着江胥道:
“这位陈姑娘啊,那身子是真的漂亮。我瞧过那么多的姑娘家,可还真没哪个能像陈姑娘似得,不光那张脸长得如花似玉,连身子骨也是秀气挺拔的。诶呀……”说着,这女子似是又是羡慕又是欢悦的叹了口气,这才又道:
“这日后嫁了人,可不是得让夫君爱不释手啊。”江胥是不大喜欢这般物化女性的发言的,不过对于这时候的姑娘们来说,一句能让夫君喜欢,显然就是最高的赞美了。眼看着陈玉连耳根都泛上了红,江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揉了一把她的发顶。
接着,江胥点了点头,冲那绣娘缓声道:“那就承你吉言,嫁衣还是尽快些。”那绣娘便赶忙点了点头,堆着笑将江胥和陈玉送出了门。
那小丫头还沉浸在被夸赞和奉承的美好里头没脱身,眼看着就懵懵懂懂的往吴家的方向走,江胥赶忙笑着又将人扯了回来。陈玉被手上力道一扯,这才顿住脚步,满脸茫然的回过头去。
江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就引着这小丫头往那珠宝玉器的店铺里头走,还温声道:“难不成你到时候就只穿一件嫁衣出嫁啊?总要搭上些漂亮首饰,这样才显得喜庆精细。”
陈玉哪里会想这些,闻言便低垂下脑袋,红着耳尖乖乖跟在江胥身后。两人进了那店铺,江胥也是一眼就相中了摆在柜台正中的凤冠步摇。若说在这时候嫁人,就是要凤冠霞帔,才能显出这华夏古韵的美来。
是以江胥连价都不问,就冲那迎上来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顺着江胥视线往过一瞧,那眼睛都亮了起来,就赶忙跑了两步去装那一整套华贵的金玉首饰。陈玉此时才抬起头来,就不由得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这小丫头伸出手去指向那凤冠,愕然的道:“那个,那个要好多银子的吧!我这婚事怕是,怕是……”
还不等这小丫头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江胥就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发顶,温声道:“你想说什么,你的婚事用不着?”
眼看着陈玉就有要点头的意思,江胥故作不满的敲了她脑袋,这才接着道:“哪里有什么用不着的,我可就你这一个妹妹。再说了。”江胥话音稍顿,语气里头也不由得添了两分暴发户似得骄傲:
“我们如今又不缺这点银子,我的婚事就够敷衍的了,到了你这儿,当然都要用最好的。”
话说到这儿,陈玉自然没法反驳。她红了眼眶点了点头,就见江胥笑着转过视线,从一边的柜台上头取下了一支莹润翠绿的玉镯。
陈玉跟着低眼去瞧,江胥便已经捧起她的手臂,将那镯子套在了陈玉手上。还轻拍了两下这小丫头的手背,温声道:“虽说你出嫁时候的衣裳不好配这玉镯,不过玉能养人,你还是好好戴着。”
陈玉闻言便只管点头,到了这会儿,陈玉才是正经想到出嫁结婚的离别之感,一时也有些动容。好在这点莫名的悲伤很快就被那小二打断,伙计恬着一张笑脸过来搭话道:“就是您身边儿这位姑娘出嫁吧?”
说着,他还冲陈玉点了点头,就连声夸赞道:“姑娘国色天香,夫婿定然也是人中龙凤,这才配得上您这么一位美人啊!”江胥都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那小二就又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道:
“若要我猜,这位姑娘可是已经婚配了?”江胥闻言也不由得露出些惊诧的神色来,就好整以暇的点头应下,一头又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道:“你这是如何瞧出来的?”
那小二面上带笑,便赶忙解释道:“我想着您这般模样,怎么也不能让人平白放过了啊。再说了,哪里有姐姐还未婚嫁,妹妹就要来定嫁衣的道理?”这话说的倒也有理,这会儿还真就讲究个长幼次序。
江胥便点了点头,随口夸赞道:“你这嘴倒是能说会道的很,给这店里卖了不少东西吧?”那小二倒也半点儿都不露怯,闻言便笑着挠了挠自个儿的后脑勺,理直气壮的开口应下:
“那可不?您既然已经有了婚配,都进了我们店门,那不妨再给夫君带上些礼物?到底是一片心意嘛!”若是生在现代,这小二一定是镇店之宝级别的销售。就连江胥都有些招架不住这男人的推销,就更别提生在内敛时代的陈玉了。
是以这小二话音一落,竟是陈玉先跟着点了头,还忍不住抬眼看向江胥,低声劝说道:“是这么个道理诶,这礼物也没多少钱,可确是能让少爷感念许久呢。”
身边的小丫头都临阵倒戈了,江胥还能如何?便半推半就,顺着这两人的意思,在那边儿上挑选了一支檀香木的簪子。不过这店铺的首饰做工的确精细,那簪子上头雕了两只喜鹊,正交颈而眠。
照那小二所说,不论是取报喜还是两情相悦的意思都是恰当的,这簪子又是男款,几乎是瞧见的一瞬间,江胥便想起吴易奚来。是以这簪子最后也落进了江胥的口袋里,这一趟也算是收获颇丰,两人收拾好了零碎物件才往那吴府走。
虽说江胥面上不显,可心底到底是有些小姑娘家的期待的。这才一进门,陈玉倒也不拦她,就推推嚷嚷的将她往吴易奚那头送。
江胥便也顺水推舟的进了门,将那簪子摆在了吴易奚桌上。
她是故作淡然,摆了一副随意的模样:“今日帮玉儿选首饰,瞧见这只簪子长得还算不错,就给少爷您买来了。”却没成想吴易奚竟比江胥还能摆谱,这话音落了,江胥便不动声色偷偷往过瞟了两眼。
却见这男人一副平静模样,只随手将那簪子收进了衣襟里头,就又低下头去,将视线落在那手中的书本之上。
江胥来来回回打量了他几眼,愣是没能从那平静似水的脸上瞧出什么激动或是欣喜之色,一时心下就有些无趣不忿。不过好在江胥不是个喜欢闹别扭的小姑娘,也从来没有委屈自个儿的打算。
眼看着吴易奚没有开口的意思,江胥便将双臂一抱,低声哼道:“少爷,您喜不喜欢这礼物啊?”
话音一落,吴易奚便抿了抿唇,稍稍抬手覆上自个儿胸膛。那衣料底下被压出簪子圆润光滑的轮廓。这么一来江胥如何能猜不出?她轻笑一声,却是故作委屈,长叹口气又接着道:
“您若是不满意,也总要说一声的。我记得那铺子的伙计还算好说话,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人退了这东西,毕竟也是好几十两银子呢,总不能砸在手里头呀。”
这话音一落,吴易奚便抬起头来。手中的书本被倒扣在桌面上,这男人抿了抿唇,视线有些飘忽。江胥与他一道这么些日子,自认对吴易奚也算是十分了解了。此时只看这神色,便知他定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古时候的文人大多分成两派,一种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大加赞扬,言辞之露骨肉麻,比现代给姑娘表白都还要更甚两分。而另一派,许是就如吴易奚这般模样,行事举止内敛温和。
就是开口说话,也大多秉持着什么“中庸”之道,不会将话说满。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句不委婉的,不加修饰拐弯抹角的喜欢,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上两分。
不过江胥是谁?她与吴易奚成婚将近一年,怎么还没点儿手段治这男人了?是以此时看着吴易奚只是沉默,江胥便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眼底尽是遗憾。似是帮这男人找台阶下似得开口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东西没买到少爷心坎儿上。您也不必直说,交给我就是了。”说着,江胥就伸出手去,那细白柔嫩的掌心摊在吴易奚面前,摆明了就是讨要的意思。
吴易奚如何能允?这男人先是愣了愣神,接着竟往后退让了两分。骨节分明的手掌就捂在心口,将那檀木的簪子整个护在掌心之下,一本正经的开口道:“这不能退,是胥儿给我的东西,我自然是喜欢的。”
这话音落了,江胥眼底呀带上了两分笑意。吴易奚这才反应过来,一时耳廓就有些泛红,没忍住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