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不满队伍行进速度如龟爬,却不顾兵卒们皆已疲惫的事实。皮鞭一下又一下的抽在打头的那个青州禁军兵卒身上。
“东家!住手!”
本是在队伍最后方的宋强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去一把抓住杨志的鞭头止住其继续抽打兵卒。
宋强力量何其强横。虽然只拽着皮鞭头部一小节,却愣生生让杨志抽不回去。杨志抿着嘴暗中用力又拽了几下,见宋强依然纹丝不动,才撒手作罢。
宋强也没有要驳了杨志面子的打算。他毕竟现在跟杨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确保生辰纲顺利抵达京城是共同的目标。
杨志赌气似得扔掉皮鞭,宋强紧赶两步叉手弯腰对杨志施礼,做足了下人的姿态说道:“东家,连走四个时辰,且拖拽重物,众脚夫已经疲惫,若要继续催促,恐有人会撑不住。若是多人倒下,岂不是更要误了押运之事?”
“哪有怎办?此地距离梁山二十里,若是梁山贼子在这里设有斥候,将我等消息透露出去,丢掉货物你我同样吃罪不起!”
杨志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但宋强明白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单是劝杨志没用。必须让他知道暂时给兵卒歇息是有好处的才行。
“东家莫要着急,你看这山路,我们已是在盘山路下山路段。纵使再催促,以现在众人的体力也要半个时辰能走完这段路。若是给他们两刻歇息时间,吃喝些东西,填饱了肚子调匀了气息也能一口气走的更远些。如此一来,我们天黑前便能赶到郓城县,有人接应那时便安全了!”
杨志也并非是完全不通情理之人。之前的焦急也是因为自己钻了牛角尖,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沟通。如今宋强主动提出建议,杨志自己又思考一番后也觉得宋强所言有些道理。
扫了一眼众人,兵卒们各个大汗淋漓,无不眼巴巴的瞅着他,眼神似在祈求能够休息片刻。
“好!就听你一言!全队就地歇息三刻钟!”
杨志的喊话让众兵卒仿佛一口气卸掉般全都七扭八歪的原地或躺或倚着车辆坐着喘着粗气。
杨志也大发慈悲,拿出十个水囊分与众人喝了。宋强也让亲卫拿出多带的面包和羊肉干分与众人充饥。
喝着甜爽的清水,吃着香甜的面包还有嚼劲十足且美味无比的羊肉干,兵卒们脸上又能看到一些笑容。
宋强与杨志在一旁商量后边的路途。他们之后不会进入郓城县。而是直接从郓城西北的山林绕城而过,径直向西南的雷泽方向行进。只要过了雷泽就能一马平川的走定陶、宛亭,直赴东京汴梁。
杨志和宋强聚在一起谈论路线,两名宋强亲卫随旁护卫。其余六名亲卫则看管着他们的车辆货物。
两个虞侯和几名青州禁军围坐在一起。倒不是两个虞侯与那几个青州禁军是同乡或者熟识。只是因为随行的大名府禁军兵卒一路上早已麻木的不愿意说话,而那些青州兵卒还能发发牢骚几句,让两个虞侯偶尔的抱怨也能得到他们的回应。
吃着宋强拿出来的面包和肉干,小声说着杨志和宋强的坏话。
刘姓虞侯一手啃着面包,一手塞嘴里几根羊肉干,发泄似得嚼了几口就咽下去。看着不远处跟杨志在地上比划的宋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腌臜市井徒!竟也能吃如此美味!想我一虞侯平日里也旬日才吃得起一次肉,还有这鸟甚面包!这辈子也未曾吃过的美味!一商贾市侩竟然拿出来如此之多!气煞我也!”
旁边的王姓虞侯眼都不抬,只顾往怀中口袋塞羊肉干,还多塞了四个小面包。
“莫说那些闲话!先吃饱再说!做完这趟活计,若真如都转运使所言升了官,那个小小商贾总有机会落到你我兄弟手里!那时候让他百倍偿还就是了!”
与那两个虞侯坐得近的几个青州禁军兵卒也是一阵的附和。还有一个兵卒似对宋强颇为了解,低声给众人说道:
“若是众哥哥能拿住那宋强,那将来可真是衣食无忧了!”
那青州兵卒的话引得包括两个虞侯在内多人的兴趣。他们只是知道那宋强是一个商人,捐了不少价值连城的宝物充作生辰纲,因此才能随行入京去觐见朝中高官。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刘姓虞侯八卦心起,连忙催促道:“白二狗!快与我说说那宋强究竟何许人?如何拿住他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唤作白二狗的青州兵卒在众人催促下便将其知晓的宋强起家之事一一道来。包括价同黄金的玻璃器、新近掀起民间抢购风潮的香皂,还有各种鲜艳的染布、低廉的铁质农器、家具等等。
在白二狗的描述下,宋强简直就是京东两路最富有的商人。整个京东两路的豪绅加起来都难以与之相比!
随着白二狗胡编乱造的宋强在宋家庄奢华无比的庄园,整日里在现时代的酒林肉池里过着妻妾无数的荒淫日子。
两个虞侯和一干青州兵卒眼睛都红了。
刘姓虞侯更是压着嗓子恶狠狠说道:“这……还辛苦押运什么生辰纲啊!劫了那宋强,让宋家庄拿钱来赎岂不是从此衣食无忧!”
王姓虞侯虽然没有说同样的话,却转头四处张望,提防其他人听到他们说话。
几个青州禁军兵卒也是对刘姓虞侯的话纷纷小鸡啄米般点头应和。
白二狗心中一笑,又添了把火。
“诸位可知现在我们在何处?”
押运路线都是杨志一手制定,就算是两个虞侯也并不知晓。
众人摇头,白二狗仰头一副高人在此的模样说道:“此处距离梁山贼的老巢不过十八里!恰是最危险之地。我们押运生辰纲之事指不定已经被贼人知晓!各位是想保住命享受好日子,还是闷头给那杨志卖命,指不定会折在那梁山贼手里?时辰不久了,成败也许就在旦夕之间!”
白二狗的一番话已经图穷匕见!两个虞侯还有青州兵卒都是一阵沉默。而这正是白二狗乐于见到的局面!
最终还是王姓虞侯打破了沉寂说道:“白二狗,你莫非有消息?若如此可不要瞒着我等!”
其他几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样的想法。
白二狗抿嘴无声轻笑,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
“不瞒诸位,前方十里外山涧中已有埋伏!不过诸位莫要担心,待会鸣镝一响,只要诸位立即拆掉幞头披头散发并对其他人动手,便会被视为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