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两路的层叠群山突兀的扎在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中原平原、江淮平原以及广袤海洋四面包围之中。
历史中的京东两路土地上,从没有众星拱月的优越感,倒是处处显示出与外边的格格不入。
自春秋战国起,京东两路的齐鲁大地就是商业经济发达,文化兴盛之所在。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生来心中就有着如这片土地上平地而起的群山一般,特立独行傲立于世。
也正是因为当地人有着如此独特的性格,哪怕是在持续千年的重农抑商打压之下,京东两路的商人依然是华夏有史以来商贸最为繁盛之地。
一支四十人的步行队伍,推拉着二十多辆盖着蒿草和油布满载货物的双轮车在山中茂密林间小路上缓缓前行。
众人皆身穿灰色粗麻布短打衣裤,每人肩头还缠着一条麻布条用来擦汗。脚下都是草藤所编草履,小腿上缠绕麻布条绑腿,缓解长时间步行小腿肌肉的疲劳。
宋强与他的亲卫就在这支队伍的末尾处。九人推拽着四辆装满生辰纲的双轮车,小心翼翼的避开山间小路上凸起的大石头。宋强装扮成普通运货脚夫,当然也要跟着亲卫们一同推拽车辆,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整支队伍里也只有杨志穿着青衫带着硬冠幞头扮做商贾货主不用跟其他人一样出苦力。
这杨志也是不会做人。虽说是冒充商贾,可他演的可能是太入戏。动辄对扮做脚夫苦力的士卒责骂鞭挞催促其加快速度。
宋强知道杨志是太过紧张才有此失态表现。可鞭挞责骂就能起到好的效果么?那些禁军士卒在押运生辰纲到达东平府之前恐怕也没少遭受这样的责罚。
从那些被杨志鞭挞和咒骂的士卒眼中,宋强看到的只有麻木,鞭子抽在他们的身上也只是颤抖一下,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闷着头继续走。也有极少人被鞭挞责骂后会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杨志的背后。
虽然并不赞成杨志的做法,宋强还是多少要感谢杨志的下死手,让他能锁定队伍中不安定的一些人。那些眼中泛着仇恨目光的人都被宋强一一安排亲卫紧盯。只要他们有任何不轨之举,八亲卫就会优先将这些不安定因素处理掉。
从须城县途径寿张县一路上穿山越岭,直线距离不过五十里,可走盘山路又不能飞,这直线五十里路愣是走了四个时辰,实际走了不少于一百二十里山路!
出发时是卯时四刻,如今已经是未时。充当脚夫苦力的禁军士兵多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过了寿张县后杨志变得更加紧张兮兮的。因为在寿张东南二十里便是梁山贼聚集的山头!虽然有大宗水路生辰纲吸引外界目光,杨志却丝毫不敢放松下来,谁知道那帮贼人里是否有能掐会算者?
于是一路上杨志鞭子挥舞的更频繁了,骂声也更大了。队伍行进的速度反而越来越慢起来。
宋强与他的亲卫倒是还能承受。不仅是因为他们在宋家庄就一直接受严格的体能训练。而且这次随同陆路押运生辰纲,宋强还特别为自己和八亲卫准备了羊肉干和面包等饱腹之物。
这面包可算是这个时代里宋强的首创了。烤制的面包放了从南方贸易换来的糖,还有从北方贸易换来的乳酪和提纯出来的奶油。加入了这些东西后一起烤制,便制作出味道口感都相当诱人的面包。
这些面包不同于后世西方的那种口感粗糙的佐餐面包。更接近于后世日本人的按照东方口味发明并畅销整个华夏的改良面包。
这样的面包味道好就是不易存放,宋强也是专门为了此次行动不惜砸钱来做保障。就着小面包和羊肉干,宋强与八亲卫走了大半天也能维持体能消耗。
杨志不用费力推拽车辆,最好费力气的也就是挥舞鞭子和张嘴骂人。他还有吃食,也都是些肉脯、果脯、面饼之类。味道上虽然不及面包和羊肉干,却也能饱腹。所以走了大半天还能精神奕奕的催促队伍加快速度离开这片危险地区。
与之相比,前方的禁军士卒可就凄惨多了!他们别说肉脯和果脯了,就是面饼都不是新鲜的,而是在须城县时从厢军营接收的一批干硬如石头的死面饼,加了许多盐,所以放了半个月都还没有腐坏。
除了那咬一口都费劲的面饼外,能借点味的就是一罐不到五斤重的菽豆酱了。比面饼还要咸的菽豆酱沾着齁人的面饼,吃下几口就能让人肠胃翻江倒海的吃不下去其他东西。
兵卒们吃着如此咸腥的东西,杨志还不允许他们多喝水。理由就是水要省着喝,不能在找到水源之前都喝光了。虽然兵卒们出发前人人都有个装满水的水囊。可杨志凭着官威把所有水囊都收起来。没走十里路才给三十名兵卒一个五斤重水囊解渴。
一路上兵卒们又急又渴又累,自然是怨声载道。
杨志队中的两个副手虞侯平日里在大名府也是养尊处优的。这次押运生辰纲也是被梁子美当初许下的事成之后的优厚赏赐所吸引主动报名参与进来。他们此前对于大名府禁军正牌军的杨志也并无多少恶感。反而对他的一身武艺也是颇为赞赏。
众人从大名府感到青州府一路上,这杨志也并未难为众兵卒。岂料在青州府接到生辰纲并上路后,那杨志简直就变了个人!催赶兵卒无所不用其极!
好不容易到了东平府,众人原本以为可以跟随汇合于此的大队生辰纲船队一同赶赴京城了。结果最后还是跟着杨志钻山沟!
路上两个虞侯也没少挨杨志的鞭子!对待都头和兵卒这点上那杨志还真是一视同仁!
两个虞侯相对轻松的推着车,那两个青州禁军兵卒则在前边拽着车。实际上用力的就是那两个禁军士兵。这待遇也算是两个虞侯唯一的特权了。其他车辆大多只有两个人推拽,没有人可以偷懒。
杨志见队伍速度太慢,虽然没推车却也是满头大汗。冲众兵卒怒道:“汝等不知好歹!如此拖延何日能脱离此处险境?汝等又不是为我杨志拉运财货!若是我杨志的财货,一人分上一些我眼都不眨一下!这是都转运使的买卖!做好了诸位皆能升官发财!若是被贼人劫了,我杨志大不了丢官去职,汝等却要入罪发配!这是汝等想要?”
杨志的喝骂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队伍行进的速度依然不快。气的杨志扬起鞭子就要抽队伍打头的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