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六年二月十五日申时,艳阳尚未西落,登州大地上好似被铺上一层金色光辉。田间地头都是忙碌的佃户农夫。县城街道上都是往来匆忙的贩夫走卒。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生活在蓬莱县城的百姓觉得每一天都是周而复始没甚区别变化。只是当新任登州兵马提辖穿着一身闪亮札甲,骑着个头不小的南番马,身后跟着十二名穿着紫色衙服,手按腰间雁翎刀的公人。招摇过市好不气派。
蓬莱城南北向通海街旁的赵氏酒楼,店掌柜探头看了眼远去的新任兵马提辖微微摇了摇头。他印象中前任提辖孙立做那登州兵马提辖时,无论何时从来都是轻车简从,绝少能看到其领着大队衙役在城中招摇。
现如今这位刘提辖据说是那登州府尹刘大文的远房侄子。传闻这刘大文眼看即将致仕,便使了钱给这远房侄子谋了个差事。也有消息说那不是刘大文的远房侄子,而是他的私生子。
反正各种流言甚嚣尘上,倒是把早先孙立因为通敌域外治罪下狱的民间议论给压了下去。
赵氏酒楼店掌柜见新提辖走远,刚转回头要回店内,险些撞到一人。
“四郎!你这是要做甚?”
店掌柜险些撞到的人正是张海张四郎!原本张四郎在这赵氏酒楼靠里的桌子上里吃酒。哪想到这会就眼睛红红,双拳紧握青筋暴突的冲到门口,大有冲出去找人麻烦的架势。
“我要去杀了那狗官!为孙提辖报仇!”
“四郎!慎言!”
赵掌柜一把捂住张四郎的嘴巴,用力的往后厨间推去。这赵掌柜早年干过屠户,一双臂膀也有几石力气。被他这么一推,张四郎又不能对颇有交情的赵掌柜动手,一时间竟然挣扎不得只能任由其推入后厨。
“四郎!你怎如此糊涂!孙提辖尚未丢了性命,如何用你报仇!你若真想帮助孙提辖,不是做那飞蛾扑火蠢事!”
后厨走道相对私密,赵掌柜说话也不用压着声音,对张四郎方才近乎胡闹之举一番痛斥。
张四海也知这是赵掌柜好心。但自从孙立被下狱以来,张四郎每天过的都像是在忍受煎熬。他想要劫狱,奈何那县衙不知怎的竟然部署有百余持刃具甲衙役!
就凭张四郎召集的脚夫,连把像样的朴刀都没有。就算人数多几倍,可又如何是装备精良的衙役对手!
左右寻思,似乎也只有想法暗杀了那新任提辖,造成蓬莱县的混乱,然后他才可以趁乱劫狱救出孙立!但这贼官也着实小心,每次出行都带着一队装备精良衙役随行,单枪匹马去刺杀几乎没有成功可能!张四郎之前也是太焦急而冲动,好在被赵掌柜及时拦下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恩人若有三长两短,我张四郎又有何颜面立于这天地之间!”
无力感击溃了张四郎,他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快三十岁大老爷们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得好不伤心。
赵掌柜本想宽慰他两句,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思索间,店内正堂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
“掌柜呢!速来上菜上酒!吾等远道而来饿坏了!小二!三十匹马用上等青料喂上,加些细盐,赏钱少不了你的!”
赵掌柜竖起耳朵一听,心道:这八成是东京汴梁那边过来的大户吧,一次出行就三十匹马,身家不会少于十万贯!倒是这口音听着像是京东西路那边,也许只是大户人家的杂役呢。
心里这么想着,赵掌柜瞅了眼张四郎坐在原地没有寻死寻活的,也就嘱咐他暂且让不要走动,等他招待完客人再回来与他商议如何救那孙提辖之事。
张四郎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双目空洞无物,眼神涣散不知看向哪里。
赵掌柜叹口气,连忙转身回到酒楼一楼正堂。
刚入正堂,便觉眼前一暗!屋里进来了八个人,均为身材魁梧健壮,身材也普遍高大。尤其是为首那人更是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隐约的,赵掌柜看那人似乎有点眼熟,好像过去在哪见过,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宋强进了酒楼后,就吩咐两名亲卫与店小二一同进入后院马厮照料马匹。主要是那些马匹托运着甲胄兵器,不能让人看了去。因此不管何时都有专人守着。在店内吃饭自然有人轮换接替。
见到店掌柜出来了,解珍上前抱拳算作打了招呼。
“店家!可有隔间?”
“有!楼上尚有四个可容纳十人隔间!两个可容纳二十人隔间!客官选用哪个?”
“十人的!”
“好!小可这就去安排收拾,客官可先选菜,本店特色汤羹、烤羊、白油炒菜应有尽有,若客官还有其他想吃,也可告知与我,单独为客官准备。”
解珍回头看了眼宋强征求他的意见。
“一只烤全羊,头羹三盆,尺五胡饼四张,其他大郎自己看着点!”
有烤全羊、杂烩汤、胡饼三样就能吃饱吃好了。其他的宋强由着解珍与亲卫商量去点选,也算是犒劳众人两日来的奔波之苦。
点完菜,宋强并没有上楼去隔间等着吃饭。反而是与赵掌柜攀谈起来。
“店家,与你打听个事。”
赵掌柜叉手一礼道:“客官尽管问,只要在下知道必然知无不言。”
宋强眼珠一转,若无其事笑道:“店家,我有几船千石贵重货物要卸下,想找个称心的脚夫帮,不在乎钱多钱少,只要干活麻利就行!不知店家可有推荐之人?”
赵掌柜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客官算是问对人了!小可正好认识一位,他唤作四郎,手下数百脚夫都是一顶一好把式!”
宋强精神一振!他刚到登州蓬莱便去了码头,但没有找到张四郎的踪影,问了很多人也只说是去了城内,其他的一问三不知了。这才有了宋强又转而进入蓬莱县,临时在这赵氏酒楼落脚歇息片刻,然后继续寻找张四海的下落。哪想到宋强随口的一问,反而意外的发现一个对张四郎颇为熟悉的店掌柜!
“哦?店家认得那四郎?我也听人说起过他,但可惜未曾在码头遇到,店家可否代为引荐一二?钱都好说,我这里有五两官银,算作店家代为引荐,并预支卸货之资。”
赵掌柜望着手心那锭不大的银角心道:此人真土豪!随便出手便是价值七贯铜钱的官银!也是四郎的福气,兴许有了事情做,他也不会再如此颓丧。
想到这里,赵掌柜叉手道:“客官稍后,我知四郎在何处,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