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强真没想到,喝多了酒竟然惹出个麻烦。刚刚呕吐过,力气尚未恢复,且那两个矮壮之人力气也不弱。就算没喝多,宋强也很难在这两人合力压制下顺利挣脱。
就在他思索如何尽快脱身之际,吕商与解氏兄弟已经从脚店里冲了出来。
吕商见宋强被两个壮汉擒住,还有一个穿着青衫吏服的吏人指着宋强破口大骂。虽不明白宋强如何得罪了那人,但不管怎么说,宋强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着意要为己用的人,还是要替他出头。
紧赶几步来到毛公埔跟前深施一礼,急道:“东平府吕家商行吕商!见过大人!不知我家庄客所犯何事,触怒了大人?恳请大人喜怒,不值当与下人置气伤了身子!吕商刚到登州,尚不及登门拜访,既然有缘得遇大人,正当顺应天意奉上重礼,与大人结下善缘!”
吕商的诚意确实足够,但那毛公埔显然不打算如此轻飘飘的放过宋强。
“汝一商贾,登门拜会本官乃是本分!竟然敢拿来充作交换?何时这宋家天下,轮到汝等贱民嚣张?你们吕家我盯了很久了,辽地毛皮皆为吕家所贩,我还怀疑汝私通外国,私卖铁器!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私通外国的奸商也拿下了!一并押回县衙审问!”
毛公埔不仅没想放过宋强,就连身为吕家人的吕商,都想一同敲一把竹杠!
比吕商晚了几步出门的解氏兄弟,恰好见到毛公埔呵斥要抓吕商。又看到执意要帮助他们上山捉虎,已被他们视为兄弟的宋强还被两个壮汉擒住。
而那个指手画脚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就是执掌整个蓬莱县匠户征调的典押毛公埔!多日以来被那征调令搞的焦头烂额的解家兄弟胸口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了!
“毛贼!汝太过猖狂了!竟然敢在此血口喷人!真当这朗朗乾坤没有能治得了你的人么?”
解珍还算有点口才,至少这一番话说出来,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不少人对毛公埔指指点点一番。
而一旁的解宝可没有他哥哥的口才和心智。撸着袖子就想要冲上去揍毛公埔,若不是解珍死死拽住,毛公埔身旁的公人也把他们长官往后拉了几步。还真说不定会被解宝踢到身子。
解宝那一脚是使上全力的。带起的风和沙子扑到毛公埔的脸上。这下可把毛公埔彻底惹毛了!在两个公人的拉扯下,一边退,一边扯着嗓子骂道:“贼厮!竟然敢袭击本官!快去请李县尉!就说有贼人在闹事!要造反!”
毛公埔手下一名公人还未抬脚离开,就发现被几个身着破旧灰布衫,冬日冷风中还敞着怀,胸口肌肉扎实的脚夫们给挡住了。
不知不觉间,私下里围观的人群中,竟然被几十个码头脚夫给围了起来。没人能轻易出的了圈子。
在人群中,张四郎正不断冲那些精壮的脚夫们吹口哨、打手势。显然是他在调动这些人堵住毛公埔等人的去路。
张四郎只是带人堵路,却并没有直接与毛公埔冲突。这倒不是张四郎怕了此人。因为自有人会去找毛公埔。
孙立不知何时也走出了脚店,微闭双目俯视着毛公埔。带着一丝蔑视的口吻说道:“毛员外!抖得好大威风啊!一个县尉也是汝一没有品阶的吏人能随便指使的?以下犯上,汝可知罪!”
一番话说出口,果然让刚才还跳脚叫嚣的毛公埔停了下来。可那一双三角眼却并不示弱的与孙立回瞪过去,只不过并没有如刚才那般放肆的叫嚣罢了。
宋强蹲着身子,两条胳膊依然被人拿着死死的。但不妨碍他通过观察孙立出来后的言辞和举动,分析这个人物的本事。
至少从孙立刚才的话来说,宋强发现,这个外表糙汉子,实则是个心思缜密,言语中能切中要害的人物!不过也难怪,如果是个普通的武夫,他也做不到登州府兵马提辖这一七品官了。在水浒传记载中,他的出身可比绝大多数人高出不少的!区区数言便看出他非等闲!
见到孙立的那一刻,毛公埔恢复了平日的冷肃模样。
“哼!”
用鼻孔出气表达自己孙立的不屑。虽然他毛公埔无品无阶,可不妨碍他瞧不起孙立这个武夫。他家老爷子毛太爷可是有功名在身,不久前因病致仕后,还在使钱运作让独子毛公埔来承接老爷子的七品文散官。最近有消息从京城传来,似乎此时即将落实。
得到消息后的毛公埔在蓬莱县地界上不免有些得意。县令也不过是七品职官,他的散官阶还要高于九品的县丞!
虽说散官不是职官,可只要有品阶在手,日后县丞一职取而代之还不是水到渠成?再加上毛家在蓬莱也算是大户,通过多年土地兼并,涉及私盐贩卖、海上走私,家资极为殷厚,运作到一县之长也不无可能!
诸多利好,也让毛公埔在蓬莱县内,已然不可一世了。
“孙提辖!你是要为这些个贼子出头么?我知那解氏兄弟与你是表亲,他们为非作歹,意图攻击上官!我要拿他们法办,你也敢管?”
气焰嚣张!若在平时,一个无品无阶的吏员感在孙立面前如此嚣张,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我还就管下此时了!蓬莱县也属州府所辖,我乃登州兵马提辖,自有责任以安州县安宁。既然毛员外说有贼子闹事,当有我来接手处置,就不劳他人费心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毛公埔刻意鼓噪起来的气焰息了大半。而孙立说完话,直接走到被擒住的宋强身前,转头看了眼毛公埔,嘴角突然邪魅一笑。
“喝!”
毫无征兆一声大喝,孙立双拳同时挥出,直击向那两个抓住宋强胳膊的壮汉!
那两个壮汉也是练家子,看出孙立出拳的力道十足,若是挨实了,绝不是简单的皮肉伤!为了自保,两人不等毛公埔发令就同时松手,并双手交叉挡在胸前硬生生挡下孙立的一拳!
“嘭!嘭!”
两声拳掌相交的闷响声后,毛石,毛铁两人连连后退了三步才算是站稳了身子。二人挡下孙立全力一击的双手阵阵发麻,一时间竟然无力握紧拳头!
孙立也并未痛打落水狗。一击赶走两个打手,让宋强得以脱身。扶起宋强,招呼吕商和解氏兄弟聚到他身边。又煞有介事的冲毛公埔双拳一握,算作告辞。
被张四郎召集过来的脚夫围的死死的人群立即散开一条通道,由着孙立带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其他人也在张四郎一个口哨后,瞬间消失在街头巷尾之间。好像这些人刚才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一般,又瞬间钻了回去。
毛石、毛铁垂着头走到毛公埔身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涨红着脸说道:“未遵照主人之命,我等有愧!”
他们俩是毛太公买来的家奴。从小就被灌输主人之令就是命的概念。此时他们俩是真的有些担心会被毛公埔责罚。多年来,毛家庄园里许多从辽地买来的奴婢被折磨致死,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此时自然担心也会步那些人的后尘。
“算了,起来吧!”
毛公埔嘴里说着让两个家奴起身,但并没有转过身看他们。这让两个家奴依旧心中忐忑,揣摩他们主人这话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倒是毛公埔没有管两个家奴的胆战心惊,望着孙立等人远去,已然看不见人影的方向,顶着呼啸的西北风倔强的站着。
“好一个孙立!就让汝再嚣张这一次!待新任登州府提举兵马司来了,汝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待那时,再一笔笔算账!”
毛公埔自言自语后,又招手让一个公人走到身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那公人听了不住点头,拱手施礼后立即向孙立等人消失的地方跑去。
布置完事情的毛公埔则背手逆风而行,任凭如刀割的寒风刮过脸庞,刺痛感反而让他的脸上展现邪魅的怪笑。
两个家奴和剩下三个公人愣了片晌,才手忙脚乱的跟上。人人心头苦闷却也无从发泄。自家主子要跟那个威震登州府的病尉迟针锋相对,他们这些跟班好日子算是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