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店里险些爆发冲突骚乱。虽然止于无形,可毕竟风险仍在,店内的一些散客都识趣的纷纷离席。
脚店女掌柜手忙脚乱的堵门催要散客的酒钱。不时冷冷的扫一眼角落里的解氏兄弟。若不是他们莫名其妙的想惹事,她也不会如此狼狈。
解氏兄弟显然也意识到方才弄出来的动静有些大。此时都低着头不再言语。旁人的冷嘲热讽或者指桑骂槐都充耳不闻。只是加快了吃菜汤饭的速度,吃完就干脆走人。
张四郎右手四根手指捏着酒碗,微微侧头,眼睛微眯盯着对方,似乎稍有不爽就要摔碗为号冲将上去。
本来他对那两个猎户并不在意,但因为一点骚动搞的店里不少客人纷纷离席,这就让张四郎在女掌柜面前感觉有些面子挂不住。毕竟事情多少跟自己这边有点关系。
他在码头这些年没少遇到挑事的家伙。但还真没遇到几个能在他手下走过两三个回合的人。就算不用手下的一帮兄弟助拳,他也有信心一挑二对付那两个猎户。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张四郎就没怕过谁。
“四哥,先喝酒。”
宋强已经敏锐的觉察到张四郎身上弥漫而起的寒意。他站起身给张四郎满上一碗酒,不为人注意的按住张四郎右手捏紧的拳头,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同时朝吕商看了眼,意思是让他帮忙稳住张四郎。随后便端起满上酒的酒碗,转身就走向解珍解宝兄弟俩角落里的桌边。
吕商行走江湖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已磨练出来,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拉过张四郎对饮,暂时稳住他。
但实际上真正稳住张四郎的并不是吕商的面子。而是宋强方才握住张四郎拳头时施加的力量!早年从军,后来又干苦力,张四郎自认为力量上已经少有人能够匹敌。可刚才宋强看似随意的一握,却让张四郎顿觉拳头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只不过碍于面子,将所有的惊骇都压在心底,脸上更是一点异常表情没有流露出来。只有同桌别人看不到的背后,泛起一层毛汗。
走到解氏兄弟桌前的宋强虽然衣着显得寒酸破旧。可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加上双目炯炯更显得异于寻常人。古铜色的面堂,蒲大的双手和粗大的指节,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彪悍之气。
高大的身形往那一站便遮住店门外透进来阳光,无形中就给解珍解宝兄弟俩施加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解氏兄弟出身卑贱,自小好勇斗狠惯了,老虎都敢捕杀,又岂能惧怕寻常人等?虽然被宋强的气势惊了一下,回过神来的两人脸上很快冷了下来,并没有被宋强身上的那股气势真的吓住。
解珍按住解宝的肩膀,示意他现在不要生事。站起身冲宋强抱拳道:“这位好汉!方才我与吾弟心头苦闷,说了些气话,忘这位好汉大人不记小人过!”
解珍说着就要弯腰给宋强弯腰施礼。
不等解珍弯腰,宋强一把拖住解珍合抱的双拳,强横的腕力托举之下,解珍施礼的动作生生被止住。
“兄弟也太小看我等气量!”
解珍心中顿时生出骇然!
他与解宝兄弟两人,都是常年在山林追虎逐豹打猎谋生的猎户。高风险的生活经历,磨砺出精悍强壮的身体。虽说尚不能生裂虎豹,可除了他们在登州府做都头的表哥外,还真没遇到力量上胜的过他们兄弟的人!
疑问和惊骇同时在解珍心头萦绕,宋强这边已经松开托住解珍的手,举起另一只手中的酒碗。
“我宋强敬重好汉!方才听闻二位好汉在登州附近山林中捕猎大虫?非真好汉不敢行此非常之事!我敬两位好汉一碗!”
宋强说罢,不等解珍解宝脸上的惊愕表情散去,仰头将碗中酒一口干掉。忍住喉中传来的辛辣感,抬手用衣袖擦擦嘴角酒渍。对解珍解宝拱手道:
“两位好汉,请到我桌上喝酒!我的两位兄长也都是豪爽之人!最是喜好结交英雄豪杰!”
宋强的主动相邀,着实出乎解珍解宝兄弟俩的预料。刚才叫嚷最凶的解宝惊愕的嘴巴大张能塞进一个酒碗!
解氏兄弟俩的惊诧表情落在宋强眼中,虽然心头好笑,可这时候绝不能笑出来。
这兄弟俩虽然粗犷,可也是好面子之人,若让他们觉察自己有丝毫嘲弄之意,不但无法达成结识两人的目的,还会因此而结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两位好汉莫不是瞧不起我宋强这辽地南逃之人?不愿与我同席畅饮?”
宋强自报辽地汉人难民的身份,才算是让解氏兄弟俩终于不再疑神疑鬼。那模样就好像怀疑宋强有什么另类嗜好会害他们似得。
“好!承蒙好汉不嫌弃!我兄弟二人就叨扰了!”
既然宋强看起来诚意相邀,解珍也不会开口拒绝,既显得失了礼数,在别人眼中还会觉得自己过于怯懦胆小!
而宋强这边心里也乐开了花。解氏兄弟俩可是水浒传里有名的猎户。虽没有武松那样生裂虎豹的威猛,可也在山林中练出不俗的身手。
此时正值北宋末年动荡之开端。宋强穿越而来,经历过各种险象环生的危险,决然不想十多年后金兵南下之时再经历一遍生死难料的乱世了。这动荡之中哪怕他后知九百年的历史,也会宛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随时可能被这个动荡时代所吞噬。
若能掌握许多的人才,利用自己从后世带来的思想的革命,找机会领兵自立,他自信有很大概率打破那注定发生动荡与命运对抗。
若能将解氏兄弟收为己用,只是第一步,将来完全可以作为山地丛林部队的将领。哪怕平原地带打不过金军、宋军,此时华夏大地六成以上被密布铺盖的山林也会成为他立身保命之所!
当宋强在船上眺望宋地海岸时,目视所及远山皆为密林所覆盖!那时他就已经被那副场景所震撼!
宋朝时代可不是其后又被过度开发九百多年的时代。虽然此时九州大地早已经过千年开发,华东、华中甚至华北的丘陵山地地区森林覆盖率依然超过七成之多!华南更是漫山遍野郁郁葱葱,无边无际!
抱着“大不了落草为寇”想法的宋强,心里已经暗暗决定豁出去干票大的。回过神来,就连宋强自己都被他冒出来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
“莫非我是穿越而来,就是命中注定要引领天罡地煞大闹天下?啧啧,想起来就带劲!”
不提宋强在那边还沉浸在落草为寇的浪漫幻想之中。
吕商见猎户兄弟二人被宋强拉了过来,便扬手呼唤酒保多搬来两个凳子摆上。看到吕商都不介意,张四郎自然也要给吕商面子,只不过默不作声冷眼旁观。还是宋强冲张四郎使了眼色,让他往里去一点腾点地方。张四郎这才往桌子内侧挤了挤,腾出来勉强放下两张凳子的空位。这还是看在宋强方才那不经意的一握之下展现出来的力量,不然也未必会给宋强这个面子。
别看刚才解宝嚷嚷的挺凶,可当宋强真的把解氏兄弟拉过来同桌吃酒时,兄弟二人,尤其是解宝局促的模样,早先还要动手的张四郎也无意再找他们麻烦了。
“解珍兄弟,方才听闻你们兄弟俩在山中猎取大虫?可有猎获上缴州府?”
宋强一边给解氏兄弟俩倒酒,一边询问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中猎老虎的事情。莫非这个时候兄弟俩就被他人算计了?可时间上貌似有点早啊。
“确有此事!”
解珍看了眼急不可耐端起酒碗就喝酒的解宝,强忍住酒香对味蕾的刺激。先回答宋强的询问。
“登州多山,羽山、莱山、蹲狗山连绵千里,山中大虫少说一二十只!且近年来多有大虫在山间驰道上伤人情况发生。知府遂广征猎户前往捕捉,并许以重利!原本约定猎取一只壮年之虎给予一金!可我与兄弟一年来猎取两只四百斤大虫,送至州府后,却只给我兄弟二人两百贯铁钱!谁人不知,如今一文铜钱少说可换十文铁钱!我等舍生忘死换来的,还买不到三亩下田!”
解珍话音刚落,连灌三碗酒的解宝也插话道:
“我兄弟二人还算好的!也幸亏有在府衙内的表兄照应一二,才能拿到那两百贯铁钱。有些猎户为了捉大虫,尸骨全无,有的几家合力杀死一只大虫,拿着虎皮虎骨去领赏,每人却只换得斗升米盐!还不够过冬糊口!那知府……”
提到知府,解宝停下来左右观望了一番,见四周无人向他们这边观望,转过头,端起宋强给满上的一碗酒仰头喝干,续又说道:
“府衙昨日又下书说,登州猎户需捉活的大虫上缴官府,方可抵免徭役,赏与钱粮。死的大虫官府只给与所获等重粟米!徭役却不可免!无钱无粮,又无衣物遮体,冬日还要去做那挖渠清淤苦工,这简直是要我等猎户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