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歌一番慷概陈词,当真镇住了几个还在摇摆中的小城主,尤其是最笃信神明的那几个,他们本就是来替方翰墨撑个场面,见有可能违背天命,动摇的极快。
方翰墨没想到她有反客为主的本事,当即撕下假面,命人将一摞摞的信件呈了上来。
“在下身为凡夫俗子,实在是不敢随意揣测天命,但何为人心所向,我还是有些明白的。”他目光锐利的在前来赴宴的小城城主身上掠过,波澜不惊道,“这些都是各处往来的信件,其中都是希望齐王主持大局的意思。”
战狂澜见他总算是说到了要事,气定神闲的抿了口茶,又道:“口说无凭,你若是拿一堆白纸骗人,恐怕也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一次,不用方翰墨,座下的几位城主已经迫不及待的阻挠起来,年长些的那位更是连尊卑之分都顾不上了,拍案而起道:“这各处的人心所向,难不成还有假么?!”
慕九歌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立刻猜到这几个人定是给方翰墨写过表忠心的信,而且信中措辞要么谄媚得无法见人,要么就是提及了必须隐瞒的秘辛,否则实在是没必要表现得如此激动。
方翰墨冷眼看着这一切,见目的达到,非但不出言劝阻,反而挑衅似的对着战狂澜笑了一下,跟先前恭敬的样子相比,根本是判若两人。
慕九歌对上他的眼睛,厌恶的抿了下唇,随即却是在偏过脸去之时,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这人前后的变化未免太大了些,若说此时露出的是真面目,那么之前的温文便都是伪装出来的了,如此之快的变脸速度简直像是提前想好了要怎么做似的。
慕九歌压下怒气,拽住身侧战狂澜的衣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小心有诈。”
他们两人早在数次历险中练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有些话不必明说就能让对方领会意思。
战狂澜果然收起了周身浓重的杀气,一双紧握成拳的手也舒展看来,等到表示反对的城主们吵嚷完了,才微微一笑,面色超脱道:“不过是些信件而已,如何能代表人心?方监军恐怕是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易变的道理。”
他语气客气,措辞也温和,但话中的讽刺之意却是不弱,方翰墨沉默着接下,一计不成,也并不恼,端着酒杯起身来到战狂澜身边:“是我失言了,该我敬陛下一杯。”
众目睽睽之下,战狂澜也不好太过冷待于他,对着他漫不经心的一抬手中酒杯。
方翰墨抓住这个机会,低声道:“你们知道这是鸿门宴,却还敢来,胆色委实可敬,只不过这莽撞和勇敢的差别并不大,要是你们一直油盐不进,我便只能送你们去同聂城主见一面了。”
“果然是你在背后捣鬼。”战狂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即想起自己和慕九歌被栽赃之后遭受的污蔑与谩骂,握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收紧了。
方翰墨将他细微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火上浇油道:“这怎么能叫捣鬼,只能叫做正本清源,谁让某些人的存在混淆了皇室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战狂澜总算是忍无可忍,一拳挥在了他的脸上。
霎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一场变故惊呆了,除了在心里暗暗叫了声好的慕九歌,她是希望战狂澜能够沉住气,但是可忍熟不可忍,方翰墨都侮辱到他母妃身上了,这一拳打了也就打了吧。
方翰墨一介书生,挨了从军多年的战狂澜全力打出的一拳,当场就倒在了地上,他手中端着的酒杯滚落在地,伴随着当啷一声响,佳酿泼洒了一地。
“陛下,我是奉齐王之命来与您议和,您若是坚持要开战,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抬手拭去唇角的鲜血,厉声道,“来人啊!先将他们押下去!等到皇城之后,再由齐王和太后定夺!”
好一场贼喊捉贼的鸿门宴,慕九歌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她不等方翰墨的人冲进来,便来到窗外,发出了藏在袖中的一枚响箭。
方翰墨早料到他们不会束手就擒,倒是不曾慌乱,只迅速闪身躲到前来拿人的护卫身后,朗声对不知所措的各路城主道:“诸位都看到了,方某已经做了能做的,事情走到这一步,非我所愿。”
“方监军谦虚了。”战狂澜拔出长剑,护在慕九歌身前,他们来时将大部队留给了云梦二人,此刻守在驿站楼下的就只有数十名护卫。
幸而,方翰墨为了把戏做足,也没敢在附近埋伏太多人,两方对峙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尝可知。
与此同时,云梦二人也陷入了僵局,仲天率军挡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道:“二位想要过去倒也不难,只要能够打败我也就是了。”
梦飞欢有意强攻,奈何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好耐着性子商量道:“议和之事一定已经破裂,你我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快些想办法将各自的人救回来,等以后再在战场上见分晓!”
仲天回身望一眼不远处的驿站,虽然瞧不真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却还是毫不留恋的重新面向梦飞欢和云绝尘:“你们恐怕误会了什么,方监军要是死了,对我来说可是大好事。”
他对战狂澜和慕九歌的本事还是有几分信心的,故而很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梦飞欢对他们的能力也有信心,但她和云绝尘都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出生入死这么久的同伴冒险,对视一眼后,还是决定想办法突破仲天的阻碍。
另一边,慕九歌已经由战狂澜拉着,直接从驿站三楼跳出窗外,跟同来的护卫们汇合了。
一行人同方翰墨的手下呈对抗之势,周遭还有其他城主的护卫在赶来,等到真得被围个水泄不通,恐怕就没救了。
危难之际,战狂澜开口道:“卫城城主,你想知道上一任的卫城主是怎么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