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歌既是下定绝心要查清楚聂城主的死因,自然就不会害怕区区灵堂,她起身来到最中央的棺材旁边,先是俯首默哀了一阵,才对夫人道:“城主颈间的致命伤毋庸置疑,若是刺客动手,绝对与我们无关。”
她在来的路上,悄悄观察过那根据说是刻下暗号的柱子,上面的符号是军中所用的密文不错,可传达的意思却是驴唇不对马嘴。
“刺客就是不动手,他也是活不了多久的。”夫人伸手抚上聂城主青白的面容,声带哽咽道,“仵作和大夫都来替他查看过,说他身中剧毒,只不过是没有显露出来罢了,就是没有刺客,也是必死的局。”
战狂澜上前一步道:“夫人,那此事就更加可疑了,您想想看,如果真是我们要下毒杀城主,当初不让九歌给他解毒不就是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发生的蹊跷,就好像有人在背后角力似的,而且手段还不甚高明。
夫人眷恋的看了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君一眼,这才收起眷恋的目光,依次看过战狂澜和慕九歌后,沉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让你们进来,否则的话,我早就派人传信到官邸中去了。”
到底是跟聂城主风风雨雨数十年,她对周遭的风吹草动很是敏锐,早在战廷风将旨意下到这边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且借口丧事未完,将他要替他们安排城主的事给推诿了回去。
夫人将聂城主身故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在我看来,如今你们两边都不值得相信,只不过非要选一个的话,我愿意选一个能给我一个说法的,我跟他过了这么多年,不能看着他枉死。”
她说到城主的事,嗓音就又哽咽起来,慕九歌和战狂澜对视一眼,都觉得不知所措,末了只道:“节哀顺变。”
夫人抬起袖子擦拭了眼角,声音瞬间就变得老迈起来:“不哀了,要哀也早就哀完了。”
话音落下,她望向慕九歌,重新振作道:“你通宵医术毒术,依你之见,我夫君他到底是身中何毒?”
慕九歌坦言道:“是毒蚂蚁的毒,我确实会驱使这种蚂蚁,但我没必要这样做。”
若是她心里有鬼,大可以不言明这一点,可她说这话时却是直视着夫人的眼睛,毫无惧色的提议道:“夫人,我想跟做出结论的仵作和大夫见一面,看看他们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种毒。”
“好。”夫人亲自离开了灵堂一堂,命人去仵作和大夫都叫过来问话,她本是想要低调行事才会如此,不成想还是惊动了管家。
管家想着跟在下人身后进府的那两个生面孔,心里直犯嘀咕,去而复返时恰好瞧见来过许多次的仵作和大夫又往灵堂去了,登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巴巴的跟了过来。
这下子,慕九歌和战狂澜避无可避,只能是迎面跟这位新管家撞上。
战狂澜上前一步将正在询问仵作详情的慕九歌挡在身后,面向管家道:“我们并不曾找你来,不知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他不再装成低眉顺眼的样子,而是将上位者的气势展示得淋漓尽致,让人看了就有些怕。
管家被他周身气势所慑,下意识的看向夫人,摆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道:“夫人,我只是有府中事务前来禀报,没想到会有贵客在此,还请宽恕。”
夫人对他既无好感也无恶感,轻声道:“这二位都是贵人,你听他们的话也就是了。”
她不曾严明战狂澜和慕九歌的身份,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能够猜得出来他们是谁,一般的贵人根本不值得她以城主夫人之尊另眼相待,只有曾经到访过此地的两名叛军中的大人物有此殊荣。
“是。”管家心下一凛,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他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居所中,便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叠信纸。
这摞信纸是他从官邸中带过来的,看似平平无奇,但若是用特制的墨水书写,便会在晒干后一个字也瞧不出来,非得浸到水里才能显出字迹来,他往外寄送家信,都是用这种纸包裹的家书。
无论是驿站的人还是府中众人,谁也不曾对他起过疑心,只觉得他实在是过于恋家了些,隔几日就要往家里寄信。
对此,管家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振振有词道:“我离家之时,还是一届白衣平民,如今总算是在城主府中混出了名堂,自然是该多写些家书的,要不然我爹娘跟村里人说我出人头地了都没人信。”
府中众人知道他是个苦出身,闻言只当他是扬眉吐气后有些招摇,虽然心中不喜,倒也没多想。
另一边,慕九歌已经同仵作和大夫都询问过城主身上所中剧毒之事了,心中自有考量。
“城主中毒身亡一事确实是毋庸置疑,只不过这毒物的来源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大夫擦着冷汗道,“这先前小人给城主把脉时,他的情况确实好转了,听说他老人家身故,我也诧异得很啊。”
大夫是聂城主生前,负责帮他调理身体的,对于他的身后事实在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了,而仵作在旁边亦是不住的附和:“是了,二位贵人,我们都是替人办差的,真的不知道啊。”
慕九歌淡淡的睨了仵作一眼,沉声道:“大夫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信的,你说这话就不对劲了,身为仵作,你连城主身中何种毒物都不知道,不觉得有些荒唐么?还是说你是欺世盗名之辈。”
这仵作是个中年人的模样,在城中也是有些资历的,否则也不会被请来替聂城主妆奁,按理说是不该犯这种错误的。
仵作被她问的一脑门的汗,支支吾吾道:“贵人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一行常年与死人打交道,素来招人嫌弃,这说话不免就有些胆怯,还请您不要太放在心上。”
慕九歌看出他是在拖延时间,笑了一下道:“无妨,你尽管说就是,我有的是耐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