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歌见下人所说同自己打听到的有出入，疑惑道：“我听闻城主身故后，府中大部分事宜都是夫人作主，难不成竟是假的么？”
“一半一半吧。”下人垂头丧气道，“夫人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大喜大悲之后，一开始还能强撑着，后来就有些支持不住了，原先的管家跟着城主历练过，如今在城中各处勉力维持，府中便由新管家先管着。”
战狂澜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道：“这新管家是什么来历？怎么夫人这么放心让他管事？”
下人提起此人，叹气的声音更大了：“先前是在官邸中做事的，后来城主病了，便调了几个人来帮忙处理公事，原先是准备等城主好了就让他们都回去的，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老管家顾不上这边，只能提拔个有资历的，自然就是他了。”
他这话说得不算很明白，但慕九歌还是拼凑出了这新管家的模样，她跟战狂澜交换了一个眼神，是觉得这人有问题。
战狂澜赞同她的想法，对下人诚恳道：“事不宜迟，还请你想办法带我们进去，只要见到了夫人，真相自然会明了，你也不希望城主死得不明不白吧？”
聂城主深受城中众人爱戴，下人听到这话，总算是下定决心：“你们跟我来。”
慕九歌和战狂澜立刻低下头去，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跟在了他身后，他虽然只是个下人，但城主和夫人对待底下人向来宽和，他又是在他们身边伺候的，自然更得脸些，带人进府不需要被盘问。
然而三人刚走到夫人所居住的小院外，就被一道冷冽的声音给叫住了，正是府中新任的管家，他走过来询问道：“这两人瞧着面生，是哪里来的？”
慕九歌和战狂澜不约而同的低头，等着下人先开口，再帮着他找补。
幸好下人是个有胆色的，毫无破绽的回应道：“回管家，夫人这几日悲痛难当，想请人来收拾一些城主生前的物件送去庙宇里，府中人手又不够用，我便去外头找了两个伶俐人来帮忙。”
新任管家年纪比先前的管家小许多，还是个壮年的模样，他一眼看出慕九歌和战狂澜不像是下人，特意顿了一阵才询问道：“你们是要去城郊半山腰那个庙宇吧？”
此话一出，下人的脊背便是一挺，这城郊根本就没有庙宇，管家之所以这么问，恐怕是已经看出端倪，所以在试探，他当即开口道：“您怕是——”
“不用你说话。”管家官大一级压死人，单凭一个眼神就阻止了他开口。
慕九歌向来灵敏，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战战兢兢道：“小女子自幼家贫，除了做活还不曾往城中各处走过，更不曾去过城郊，管家您说是那就是吧，我和哥哥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也就是了。”
“管家您说得对。”战狂澜心领神会，立刻也顺着她的话，扮成了一副没见过世面，被吓着的模样。
管家顿时心生轻蔑，摆手道：“去吧。”
等他走远了，下人才敢小声道：“你们刚刚委实是太惊险了，其实城郊外哪里有庙宇呢？我看他怕是瞧出什么不对劲了，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前面的路你们是认识的吧？”
“多谢。”慕九歌本也不愿拖累他，颔首道别后，便跟战狂澜悄悄沿着院墙进去了。
这小院还是当初的模样，但居住其中的人已经只有一个了，临窗的小茶室里，城主夫人正低头看着眼前的茶盘发呆，几日不见，她又憔悴了许多，满头银丝随意在脑后挽成一个单调的发髻，身上的衣服亦是雪白素服。
慕九歌和战狂澜被她的悲伤情绪所感染，不由的都放轻了脚步，但来都来了，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城主夫人抬脸见到他们站在窗外，脸色瞬间难看至极，颤声道：“你们还敢来？！”
“还请夫人节哀顺变。”慕九歌一见便知她是疑心自己和战狂澜，不卑不亢道，“我们与城主到底有过一段交情，如今他被人害死，自然是要来送他最后一程，夫人您若是有话说，尽管讲就是了。”
夫人一提起聂城主之死，便心痛万分，不过是这几日早将眼泪哭干了，这才没有立刻落下泪来，恨声道：“他已经决定到你们那边去了，到底为何还不肯放过他？！”
战狂澜知她难过，等她平复了心神，上前一步道：“我们没有不放过聂城主，甚至就连他的死讯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外界的传闻甚嚣尘上，但我敢对天发誓，其中连半句真话都没有。”
他说着，当真抬手对着苍天立誓道：“若我战狂澜今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来日到了九泉之下，亦是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一通狠话说下来，夫人总算是略略收敛了恨意，慕九歌趁机前段时间的疑云都讲了出来，末了询问道：“夫人，您能否将聂城主真正的死因告诉我们？这不仅关乎我们的清白，还关乎谁是真正的凶手。”
“此话有些冒犯，但对我们来说聂城主活着，要比死了更有用，夫人您应当明白。”战狂澜话糙理不糙，他根本没必要对一个已经倒向自己的城主下手，反而是他的对手更有动机。
小院中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声音，只间或有树叶发出的簌簌声，慕九歌神情紧张的望着面前满目悲痛的夫人，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好，我带你们去看一看。”夫人一番天人交战，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细数与慕九歌和战狂澜的数次会面，都不觉得他们有任何害死聂城主的必要，故而决定再赌上一把。
慕九歌立刻跟上，一出小院就又同战狂澜一起恢复了先前低眉顺眼的样子，是随时提防着管家又跑来试探他们，直到来到府中停灵之处才敢抬头直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