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歌的话直接击中了战狂澜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他仍旧是不愿意回过头把最柔软的一面展露出来，但心防确实是卸下了，开始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仲天跟元中山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之前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是我大错特错了。”战狂澜悔之不及道，“从一开始，他就摸透了我们的情况，根本是在故意显露弱点，引我们做无用功。”
单是复述跟仲天的交锋就让他感到屈辱不已，背影中透出难以言喻的绝望，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是整个人都在发颤。
慕九歌走过去，无声的伸出手臂抱紧了他：“你没必要这么悲观，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仲天上次撤兵的原因，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她的个子没有战狂澜高，即便是从背后抱人，也非得踮起脚才行，面颊贴在他后背上，呼吸间都带着微微的暖意。
战狂澜自小不爱跟人亲近，被她这么一抱最初的反应是僵硬，但等她呵出来的气息中的暖意划过颈侧，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舒展开来了，他低下头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九歌，谢谢你。”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假，但慕九歌并非毫无退路，如果她愿意，随时可以将他出卖给战廷风然后一走了之，可她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心甘情愿的帮他出谋划策。
战狂澜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求回报，单纯只是对他好的人。
慕九歌见他张口闭口还是忘不了说谢谢，无奈道：“你跟自己人也这么讲礼数，不怕我私底下也开始叫你陛下么？”
每次她在人前称呼战狂澜为陛下时，他都会面色微微一动，瞧着既尴尬又不适应，只是因为调整速度够快的缘故，才没有被其他人给捕捉到，但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敏锐的慕九歌。
战狂澜原本沉闷的心情因着她刻意为之的无理取闹缓和了许多，他转过身来，反客为主的将她拥入怀中：“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说谢字了。”
慕九歌窝在他怀中，感觉周遭刮过的冷风也没有那么刺骨了，她再度开口道：“其实对我们来说，有这次经历真得不能算是坏事，只要我们长了记性，规避所有错误选项，迟早会打败仲天的。”
这是她活了两辈子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只要他们多调查，迟早会发现仲天那边的异常。
虽然被抱着的人是慕九歌，但真正得到安慰的人却是战狂澜，他又无言的抱了她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把人松开，执手道：“我们回去吧，庆功宴上主帅和王后一起消失的话，容易让人多想。”
“嗯。”慕九歌应了一声，跟她并肩往回走，结果刚走到半路就跟来找人的梦飞欢迎面撞上了。
梦飞欢见他们两个手牵着手，只当他们是一时情浓，所以找地方花前月下去了，笑着抱怨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有些人一高兴，已经喝大了，云城主都被他们扣下拼酒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计也跑不掉。”
自从军队驻扎于此，麻烦就接踵而来，劫粮成功的消息对将士们来说，比打了胜仗都更值得高兴。
战狂澜苦笑一声，想将真相和盘托出的念头彻底死透了。
梦飞欢见他和慕九歌的表情都很是复杂，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声问道：“该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
慕九歌连忙接过话头：“没有，你先去照顾云城主吧，我和陛下的酒量你是知道的，哪怕是再喝一杯，也得宿醉到明天，到时候耽误了要事就不好了，所以那边就交给你了，我们先不回去。”
话音落下，她扯了战狂澜的衣袖就开跑，看得梦飞欢想追上去问个清楚都来不及，只能是先回去救云绝尘。
慕九歌拽着战狂澜一鼓作气的回到主帐中，摆开沙盘和地图，又添了盏灯在旁边，然后挽起袖子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得在仲天那边粮草充裕的事实被发现之前亡羊补牢。”
对于君主来说，诚实绝不能算是优点，因此她迅速做出了替战狂澜隐瞒这次失败，并且逼他自己想办法补救的决定。
人都是会犯错的，而让过失者走出心理阴影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自弥补过失。
慕九歌上辈子做法医的时候，曾经被逼着去听过几堂心理疏导课，她当时听得哈欠连连，没想到在古代重生后反而派上了用场，这大概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战狂澜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在原地怔了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反问道：“你还打算毁掉仲天的粮草？这绝不会是件容易事，而且你想过要有什么理由让将士们跟我们一起过去了么？”
“自然是反击啊。”慕九歌想得很清楚，一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你别忘了，我们有那么多的将士死在了仲天手中，这笔帐迟早要算，士气高昂的时候动手总归是有好处的。”
有了她这句话，战狂澜的心思也随之稳住了，他从军多年，很了解将士们的心思，分析道：“我想大家现在一定都在等仲天被困到弹尽粮绝，然后再趁他们撤军之时前去截杀，如此一来便可事半功倍。”
这原本就是他们的计划，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已经是必须被抛弃的废案了。
战狂澜目光幽深的看着地图，指尖在两座山丘之间微微滑动，末了停在仲天军营后方的山谷中，淡声道：“九歌，我记得你说过，过几天会变天起雾对不对？”
“没错。”慕九歌说着，走出营帐看了一圈，然后颇为遗憾的回来补充道，“不用过几天了，就现在这天气，我看最迟明晚就能变天，到时候……”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是忽然想明白了战狂澜的意思，与他异口同声道：“放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