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战狂澜望着仲天手中褪色的锦囊，记忆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候他的母妃还在，深宫中的日子虽然难熬，却也有一抹亮光。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锦囊的？”他再开口时，嗓音已然哑了，人也往前走了两步。
仲天手下一翻，便将锦囊重新收回到了袖中，取而代之的是出鞘的长剑，他不失怀念的说到：“这是你的母妃赠予我的，如果没有她替我求情，我一定已经死了，但在我向她道谢的时候，她只一笑，还送了这个给我。”
锦囊里面的小像是他悄悄收起来的，故而不便在战狂澜面前拿出来，但锦囊的来历却并不需要瞒着，否则战狂澜定是不会信他。
“还给我。”战狂澜声线中的敌意已不似先前强烈。
仲天坚决的摇头道：“这是她送给我的，如果你想来拿的话，就先凭自己的本事打败我吧，别忘了，事不过三，你要是再犯在我手里，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一片死寂中，他开口又道：“不过看在故人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上好的棺材。”
“不必了，有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战狂澜不卑不亢的下了战书，“你不要以为我会承你的情，你放过我两次，我也会放过你两次，但下一次我一定会堂堂正正的打败你。”
他一点也不怕仲天在盛怒之下杀了自己，而这种勇气正是仲天所欣赏的，唇角现出一点笑意，朗声道：“好，我等你来打败我。”
说完这句，仲天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他远远的放出信号，示意手下人鸣金收兵。
战狂澜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个跟他同来的护卫慌里慌张的沿着小路跑过来询问情况，才回过神来，哑声道：“回去吧，仲天已经离开了。”
护卫并不知道他跟仲天之间的对话，只当敌军是被己方的布置给吓跑了，不等他再开口，已经欣喜不已道：“陛下，这是大好事啊，虽然我们没能一次就拿下仲天，但万事开头难，大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战狂澜听着这贺喜的话，感觉实在是刺耳的很，仿佛是自己的尊严和骄傲都被人踩在了地上，然而面对着护卫的笑脸，又实在说不出丧气话，唯有沉声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是！”护卫一转身就回到山林中去叫同来的护卫们了，压根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
战狂澜同他们一道回了大营中，远远的看到那一片火光，心中就起了怯意，正在他犹豫是否要借口散心先不进去时，一个俏丽的身影远远的奔了过来，正是等的心慌意乱，索性出来迎他的慕九歌。
一瞬间，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仿佛是被定在了原地，目光只知道追随着慕九歌，直到她气喘微微的停在身前，嗔怪道：“怎么才回来？大家都在等你们。”
“有一点事情耽误了。”战狂澜眼睫低垂，转移话题道，“云城主他们已经回来了么？”
大营外圈的火把是最亮的，可他的侧脸非但没有被照出暖意，反而还显得面如死灰，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要生出担忧。
慕九歌主动握住他的手：“好冷。”
战狂澜心中一动，挣了一下没能脱身，认命道：“走吧，我们进去暖一暖，我隔着老远就看到点起来的篝火了。”
他生怕她问自己战况的事，故而一个劲儿的聊些漫无边际的事，殊不知这样的反常早被她看到眼里去了。
在接下来的庆功宴上，战狂澜可谓是坐如针毡，一脸的凝重跟周围人格格不入。
云绝尘和梦飞欢对他们离开后的事情一无所知，见成功截断了敌方补给线的战狂澜不仅不高兴，反而还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原先的欣喜也跟着淡去了，两人不住的交换眼神，谁也不敢先开口询问。
末了，是战狂澜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只会扫了其他人的兴致，主动端起一杯酒道：“朕今日略有不适，就不跟各位一起痛饮了，大家不醉不归。”
说这话时，他面上满是强堆出的笑意，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给人一种随时会垮的感觉。
慕九歌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等将士们酒过三巡，因着难得的胜利高兴不已时，才悄悄也溜了出去，她循着战狂澜的身影往大营边缘走去，终于在一处草甸上看到了他。
她放轻了脚步，想要悄悄靠近他吓他一跳，结果还没等抬起手就被他先发现了。
战狂澜头也不回道：“九歌，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我还是输了，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而且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是我欺骗了大家。”
他难得脆弱一次，向来醇厚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就连肩膀都在不住的颤抖。
什么年少成名的战神，什么众望所归的天下共主，不过都是骗人的，区区一个仲天，就已经让他寸步难行了。
“你没有欺骗大家。”慕九歌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神情坚定的停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战狂澜好，她选择对此视而不见，然后继续自顾自的说或许能帮到他的话：“大营中的军心溃散太久了，也该有一件能够让大家振奋起来的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她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他是心中积郁太过，这才劝着他往好处想，免得他在牛角尖里把自己给困死。
战狂澜的肩线恢复了平稳，只是声音仍旧带着哑：“可我是败军之将，九歌，说真的，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回到皇城去了。”
他是军中的主心骨，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流露出哪怕半分动摇，直到独自走到这草甸上，才难得的流露出了些许软弱。
慕九歌温声道：“你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失败不可怕，世上是没有常胜将军的，虽然我在人前总是称呼你为陛下，可心里早把你当成了夫君，夫妻之间，难不成还要有秘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