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翰墨是在同管家失去联系的次日察觉到不对劲的,他向来只冒有价值的险,对于这样的小虾米连多看一眼的闲情逸致都没有。
“来人。”他将负责与城主府中来往的亲信叫进帐中,吩咐道,“再去看管家最后一眼吧。”
亲信心领神会,立刻就命手下人在回管家家书之时,将这个麻烦给一并解决掉,此人自始至终都是方翰墨的棋子,不过是他心比天高,以为这些眼线当真可以为己所用,这才会做梦有人来相救。
与此同时,慕九歌则是和战狂澜通过气,达成一致道:“这新任的管家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换作我是那位方监军,恐怕不会来救他,灭口的话倒是有可能。”
这位方监军在他们眼中神秘得很,交锋数次也没有露过真面目,但比仲天要难对付的多。
战狂澜心思细密,微微一笑道:“我不怕他动手,只怕他不动手,今天早上我又去空屋中见过管家,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其实早已经支撑不住,一旦意识到希望破灭,倒向我们这边是迟早的。”
他们有收拢了那仵作的先例在,不怕制不住这个管家,等到用过了午饭,便跟没事人似的又去了空屋。
管家身旁放着的饭菜并未动过,听到门响,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两日,府中对他的看守称得上是森严,但却并未隔绝过府中人与他的接触,但时至今日,也没有人想到要传只言片语进来,他将饭菜仔细的翻检过,连纸片都没发现,总算是死了心。
一见战狂澜进来,他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横心道:“我可以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慕九歌轻轻吐出一个字,倒是没有贸然答应。
管家面如金纸,见战狂澜迟迟不表态,只她一个女子应声,固然是不放心,却也只得坦白道:“我怕死,你们要保住我的性命,不让旁人灭我的口,那我便一五一十的把他找上来的事都告诉你们。”
原来,他在城中本是个不得志的小吏,直到被城主提拔入府,在仕途上也是没什么指望的,偏偏这时候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找到了他。
慕九歌叹气道:“早在仵作坦白时,我就该想到那人亲自来一趟,不会是这么简单。”
管家是破罐子破摔了,承认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仵作,可那时候城中肃穆得很,只有皇城来吊丧的人能够乱走,应当就是一个人不错,他给了我一只装在笼子里的蚂蚁让我放到城主房中。”
当初城主之所以会中毒,便是他的手笔,若是没有慕九歌和战狂澜的去而复返,聂城主那时便殒命了。
慕九歌听了这话,忽然感到齿冷:“聂城主待你不薄,你竟下得去如此毒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管家满不在乎的说完,警惕道,“你答应过要饶我性命,这时候可不能后悔。”
与此同时,空屋外传来一声侍女的惊呼:“夫人,您怎么了?来人啊!夫人不好了!”
慕九歌面色一变,示意战狂澜留在这里继续审问管家,自己则快步跑了出去,只见夫人已经面色青白的昏厥过去,正是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连忙扣住她手腕,先试了试脉搏,确认无碍才松了口气。
“夫人怒火攻心,扶她回去歇一歇吧。”她身为医者,不好放着夫人不管,同侍女一起扶着夫人回到了小院中,并不曾注意到这侍女的一点小动作。
夫人这一昏迷就是小半个时辰,醒来后见慕九歌在身边,苦涩道:“慕姑娘,难为你了。”
她想起在空屋外听到的话,眼角立刻凝起一滴泪:“我做梦也想不到,与世无争了大半辈子,末了竟然还是卷到这种事里去了,想当初,我与夫君结发为夫妻,还以为能在此地安度余生。”
这卧房中处处还遗留着夫妻二人共同生活的痕迹,只可惜另一个已经是再也回不来了。
慕九歌同战狂澜共患难这么久,已经很能够理解这天人永隔的痛处,等夫人说完,安慰道:“节哀顺变的废话您想必已经听厌了,我也就不再多话了,夫人,这里面的事您刚刚听到了多少?”
“差不多都知道了。”夫人支撑着坐起身来,苦笑道,“枉我还把他当成自己人,竟是同一个害死自家夫君的人共同商量了那么久城中事务。”
慕九歌又问:“您想怎么处置他?我答应了保他性命,换他吐露真相,但您并没有说过。”
她还不至于迂腐到当真跟管家做交易的地步,这人既然敢背叛聂城主,被她在言语上戏耍一次也算是天理昭彰。
正在夫人沉思之时,卧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好了!空屋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慕九歌想到战狂澜还在那边守着,自觉不会有什么大事,扶着要起身下床的夫人躺好,追问到,“那位公子可还安好?”
下一瞬,战狂澜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不便进夫人的卧房,站在厅堂门边道:“我还安好,只是管家忽然死了,他是话说到一半忽然出的事,我瞧着像是中毒,急忙前去施救,但到底晚了一步。”
他在慕九歌身边耳濡目染,管家面色一变,立刻就看出是中了毒,取出随身的解毒药丸就要上前施救,奈何毒性发作极快,眨眼间的功夫就将他此人送去见阎王了。
闻言,夫人先是一怔,随即释然一般摇头道:“罢了,他这样去了,也免去我造杀孽的业障,只不过这府中的奸细恐怕不只他一个,之后的麻烦事还要请二位多多费心,但凡有需要,我一定配合。”
“夫人言重了,聂城主受我们牵连,我们自然也该尽心。”慕九歌强压下惊讶之色,回身对夫人道,“您先歇着,我这就是去看一看是什么毒能在人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