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狂澜到底是坐实废帝的名声,从此以后真得沦为叛军,还是能够直捣黄龙,看的就是明日这一仗了。
慕九歌早就看出他心绪不宁,却没想到他的心里装着这么重的事,抬起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心,温声道:“你就别想了,想也没用,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大不了就真去隐居。”
有了她这句话,战狂澜当真放松了许多,苍白面孔上浮起一点笑意,握住她的手道:“幸好有你。”
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人相顾无言的看了对方一会儿,便各自到军中巡视去了。
战狂澜许久不曾在军中露面,一出现便引得将士们纷纷围了过来,他们大多是与他同甘共苦,一路从皇城走过来的,见他安然无恙,心中亦是喜悦,连带着士气都高涨了不少。
慕九歌深知布局才是自己的强项,连夜带上云随和梦飞欢又去考察了先前发现的一处山谷,这片地方不大,还是军中有士兵牵马来吃草时偶然发现的,然而却四面临山,地形很是奇特。
梦飞欢所在的连城乃是平原,这样的地形还是头一次见,不解道:“王后,战事一触即发,您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看风景?”
“我看的可不是风景。”慕九歌意味深长的一笑。
等她部署完毕,天光已是大亮,一行人悄悄顺着小路回到军营中,还没等休整完毕,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军营外瞭望台上观察情况的士兵焦急的跑进来,高声喊道:“不好了,元中山亲自带人过来了。”
话音未落,周遭的空气就跟要凝固了似的,众人见元中山来得比预想中还要快,面色都变了,要不是有昨晚的准备,此时定是已经慌了。
慕九歌跟战狂澜交换一个眼神,沉声道:“我先去了,之后的事就按计划走。”
她昨晚去山谷中查看情况时就换了轻甲,这时候却是特意换下来,穿了身一看就是匆忙套上的不合适的战甲,带着人出现在元中山面前时,亦是气喘吁吁,面如金纸,连嗓音都带着哑。
“慕姑娘,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元中山见战狂澜并不曾露面,慕九歌更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胸有成竹道,“若是你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慕九歌回以一声冷笑:“这算是劝降么?”
元中山自以为胜券在握,只当她是在装腔作势,难得失一回沉稳的得意道:“只能算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束手就擒,我保证会帮你向陛下美言几句的,废帝的事都与你无关。”
“这时候就迫不及待的称呼陛下为废帝,不觉得太早了么?”慕九歌扬起下巴,做出一副不服输样子,对峙道,“咱们还是战场上见真招吧。”
话虽如此,两人却是谁也没有要先动手的意思,直到太阳升到当空照都没有任何动静。
元中山被线报所迷惑,真心以为战狂澜病重,慕九歌根本无力与己一战,故而并不着急收网,但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里也开始犯嘀咕,怀疑她根本是想给其他人争取撤退的机会。
不多时,亲信骑马来到他身边:“军师,属下已经派人在军营周围都埋下了人马,果然有士兵正在从侧面的林子里往外撤,要不要拦住他们?”
“不必,先跟上就是了,擒贼先擒王。”元中山在慕九歌手上吃过瘪,决意先找回场子。
另一边,慕九歌也收到了云随派来的传令兵的线报:“王后,陛下已经率人往山谷中去了,发现了一队跟踪的人马,要不要先扣住再说?”
战狂澜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军中,便是因为他还有这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慕九歌仍旧目光如炬的盯着对面的元中山,口中却是轻声道:“不必,想要瓮中捉鳖就必须先放出鱼饵,倒是咱们这边是时候演一出丢盔卸甲了。”
说着,她抬手对着身后不远处的传信兵做了个撤退的信号,只见军旗瞬间就落了下去。
元中山认的这是撤军的信号,想要命身后的将士追击却到底慢了一步,等他喊出命令之时,慕九歌已经一勒缰绳,率先往山谷方向去了。
这下子,就连元中山身边原本心存疑虑的几个人也信了,不约而同的叫喊起来。
“不好,他们这是要跑!”一名将军手握在腰刀上,焦急的催促道,“军师,若是他们跑回凤城,就此割据,之后再想剿灭就难了!”
云城城主原先的亲信亦是附和道:“城主,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慕九歌的举止跟元中山预想中一模一样,他本该是最高兴的那个人,此时却莫名萌生了退意,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阻止他继续下去似的。
可这些来自手下的催促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元中山朗声道:“追!能够活捉战狂澜和慕九歌者,赏银百两,官生两级!”
有了他这句话,原先以为就要在小城中碌碌无为一生的将士都有了动力,个个都将马鞭扬得极高,生怕落后一步就没了升官发财的机会。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直奔山谷而去,等到意识到此处地形独特时已经来不及了,元中山曾经在入城时仔细看过周遭的地图,因此对山谷也有印象,但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踩在这个陷阱上。
周遭实在是太安静了,而前方慕九歌的人马更是不知何时就消失在了前方密林中,就好像是提前预演过似的。
“不好,快撤!中计的是咱们!”元中山注意到了不远处林中藏着的弓箭。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一支箭破空而来,擦着他的面颊射穿了他身后亲信的心口,是战狂澜亲自搭弓射箭,向埋伏在其他地方的士兵发出了动手的讯号。
霎时间,箭如急雨般落下,元中山被周身忠心的士兵用盾牌护住,这才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