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狂澜是在上路的第三天渐渐感到不适的,他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就算是护卫中反应最迟钝的一个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慕九歌照顾着他的自尊心,一直不曾说破,这时却也忍不住问到:“要不要停下歇歇?”
此时已经入夜,众人在林中找了片易守难攻的干燥地方安营扎寨,由护卫们轮班首页,而慕九歌和战狂澜的营帐就在最中间。
“不必,明日照常赶路。”战狂澜轻轻摇头,淡声道,“我就是有点累了,睡一觉就好。”
他对自己的状况心知肚明,当年太后所下剧毒虽然不曾要了他的性命,但这么多年来一直埋藏于他的经脉之中,早已经是腐蚀了他的健康,让他根本无法再像当初一般健壮。
慕九歌看破不说破,诚恳道:“那你总得让我喘口气吧。”
“什么意思?”战狂澜黑眸微眯,将落在密报上的注意力分了些许给她。
“就是希望能慢点赶路的意思。”慕九歌知道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示弱,特意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你们一群大男人,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也不觉得累,但我可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说这话时,她特意想要显得柔弱一点,奈何这具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好,美则美矣,要装出弱柳扶风的林黛玉的模样还是太难为人了。
于是,战狂澜笑着摇头道:“好,就依你。”
慕九歌见他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自己,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还记得在宫里的时候,你曾经吩咐我做的事么?”
“什么事?”战狂澜是真得有点记不清了,那时候他一心只想利用她,就算是真给她安排了任务,也是试探居多。
“就是你试探我制毒水平的那一次。”慕九歌大大咧咧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我已经研究了很久,但还是没能做出有用的解毒丸了,这瓶药的效果没有那么好,但缓解一下毒性还是可以的。”
她没有明说这药是用来缓解什么毒的,但战狂澜眉尾一扬,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过瓷瓶看了又看,哑声道:“谢谢你。”
“行了,能听到你屈尊降贵说这么一句,就挺不容易了。”慕九歌心中一动,反而不愿意承认本意。
这天晚上,两人都熬到很晚才睡,战狂澜是体力不支还要硬撑着看完密报,慕九歌则是生怕他因为赶路病倒,坚持要在旁边照顾他,虽然还没到后半夜就趴在旁边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战狂澜一放下最后一份密报就看到了身侧的恬静睡颜,慕九歌的相貌原本就生得好,此时被营帐中的烛光一映,更显得美丽动人。
“还是到床上睡吧。”他用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声音提醒到。
慕九歌睡得非常安稳,听到这话连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而战狂澜则是因此大了胆子,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去触摸了她的面颊,他用的力气不大,可她却是忽得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他眸中没来得及褪去的温柔。
霎时间,两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被抓了现行的战狂澜,他尴尬不已到:“我刚刚看到一只蚊子。”
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蚊子?
可慕九歌正愁不知道该怎么给他递台阶,闻言立刻松了口气接话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先谢谢你了,时间不早,我先回去睡了。”
战狂澜无言的点头,心中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失落,脱口而出道:“等一下。”
“什么事?”慕九歌回首道,“如果是药的事的话,你每天吃一颗就是了,不舒服的时候再吃一颗。”
“不是药的事。”战狂澜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刚刚也没有蚊子,我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上次在小山村里,他也曾经问过慕九歌这个问题,只是还没等有个答案,就被打断了。
慕九歌眼睛都睁大睁圆了,有没有搞错,大半夜的就要说这个?难不成他人在病中,反而开窍了。
战狂澜既然已经开了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心一横道:“我心里有你,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他一颗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如果里面真有一头小路,这时定是已经撞死了。
“你……你说什么?”慕九歌怀疑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难以置信道,“你说这话,算是表白么?”
“是,我们虽然早就有了夫妻名分,但你我都心知肚明,那不过是给天下人看的,但今天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王后。”战狂澜一鼓作气说了这么多,反而不紧张了。
慕九歌被他用热烈直白的目光盯着,下意识的就想躲,但她的情感胜过理智,逼着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可算是把这话说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她早在皇城中被战狂澜舍命保护之时就对他动了心,只是一直拿不准他的态度。
战狂澜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向来深邃的目光中现出慑人的光芒:“你肯跟我在一起?”
他向来自信,唯独在这件事上拿不准她的态度,毕竟他身中剧毒是个将死之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心爱的女子幸福?战狂澜每一次想对慕九歌诉衷肠,都被这样的念头给压抑了心中冲动,所以直到这一刻才讲出了真话。
慕九歌见了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灿烂一笑:“我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去么?你快点好起来,等明天天亮,我们就继续往凤城出发。”她说着,主动挽住了他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哪怕走得慢一点。”
有了她这句话,战狂澜的心病自此了结,再加上她给配的药丸,等到一觉醒来,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赶路的速度也渐渐恢复到了以前,一群人快马加鞭,没几日就到了凤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