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天心结稍解，面对战狂澜的询问，摇着头答道：“你是想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吧？实话实说，我离开了这里根本没地方可去，但我不能留下，至少不能以活着的自由身留下。”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战狂澜面色微微缓和缓和，问到：“你有把柄在战廷风手里么？”
“换作是你，会放心把大军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么？”仲天苦笑道，“说真的，他没把我受过你母妃恩惠的事查出来，而是只扣押了我的家眷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别无所求。”
他的家人早在离开京城之前就被战廷风以保护的名义给带走了，虽然衣食住行都受优待，但如果仲天胆敢背叛或者不卖力打仗，这些人就是掣肘他的人质。
战狂澜略略吃了一惊：“你原来是成了家的么？”
先前梦飞欢和云绝尘都派了手下去调查仲天的事，然而一无所获，他曾经以为这人是真的无牵无挂，毫无弱点，直到这时候才知道是因为战廷风心思深沉，早有准备。
“我都这个年纪了，难不成真要孑然一身一辈子。”仲天仍旧是苦笑，仿佛是早已看开。
战狂澜在得知他跟母妃之间的旧事后，便有意招揽此人，闻言询问道：“如果我能把你的家人都从皇城带出来的话，你可愿意弃暗投明？两军交战这么久，各自的损伤都不小，我需要一个理由放过你。”
他虽为主帅，却也不能罔顾将士们的心意，擅自放过一个害死了他们那么多同袍的敌方将军，即便仲天是真得有苦衷。
“不必了。”仲天只动摇了一瞬就坚定道，“我已经不想再上战场了，更何况此地距离皇城还有十万八千里，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的缘故再遭受任何危险。”
战狂澜见他心意已决，见好就收的没有再劝，只道：“那好，我就当作今天没跟你见过面，九歌许给你的在城中自由活动的权利仍旧作数，我先走一步，你请便吧。”
说完这句，他便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官邸，是估摸着去煎药的慕九歌也该回来了，生怕被她发现自己不见了。
等战狂澜带着云随回去，她已经好整以暇的等在正堂里了，面前桌案上摆着一碗药，抱臂道：“先把药喝了吧。”
战狂澜见她似乎没打算跟自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结果刚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就听到她又道：“喝完了药就把具体发生的事告诉我吧，这座城总共就这么大，我自己去找仲天问也不是不行。”
慕九歌回来时见战狂澜没了踪影，稍微一想就料定他是找仲天去了，故而不慌不忙的在堂中坐下，只等着他回来就问个清楚。
战狂澜差点被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药给呛死，他拍了把胸口，勉强佯装成平心静气的样子道：“九歌，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承认我找他去了，但我没有杀她，更没有毁掉你的承诺。”
他原本是想再嘴硬一阵的，但一对上慕九歌那双秋水剪瞳就鬼使神差的说了真话：“他把母妃的事告诉我了，还将她的遗物也交到了我手上。”
说着，战狂澜摊开手心，将那块一直被攥在手里的玉佩递到了她面前。
慕九歌对首饰之类的东西向来不上心，但判断最基本的好坏的本事还是有的，她一眼看出这玉佩不是俗物，而从其上镂刻的图案来看，似乎是属于女子的物件，疑惑道：“你母妃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对于仲天其人，她向来是没什么好态度的，单是想起在他手中吃的两次亏就恨得牙痒痒，听了战狂澜的话，也还是将信将疑的觉得这是仲天的手段。
“九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这一次仲天没有在使计谋。”战狂澜无奈一笑，将过去的那些事都同她说了。
霎时间，堂下寂悄无声，慕九歌隔了许久才又开口道：“没想到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她身为女子，对于感情上的事要敏锐得多，尤其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种往事，更是思路明晰，能够将旁人注意不到的许多细节都给捕捉到——仲天对战狂澜的母妃，恐怕不只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只不过，仲天既是不愿挑明，慕九歌自然也不会多话，她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为何会用那么复杂的态度来面对战狂澜，开口道：“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
“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了仲天在城中自由行动的权利。”战狂澜这便是还没想好了。
慕九歌沉吟道：“他是你母妃的故人，自然不能杀，可若是一直这样优待，又难免会让军中的将士们寒心，时间一长，恐怕就连其他的俘虏也会认为他不对劲。”
如果处理仲天着实是一件难事，尤其他还有家人被战廷风攥在手里，一不留神就是死局。
战狂澜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提议道：“九歌，我是主帅，有些事不便出面，这个决定能不能交给你来做？”
他跟仲天有了母妃这一联结就很难再做出冷静中立的判断了，只能是交给信任的人帮忙。
慕九歌心中原本就有了个模糊的主意，闻言莞尔道：“其实这也不难解决，战廷风手中攥着他的家人，必然以为他不敢轻易背叛，我们只要在继续出征的路上把他当俘虏给带上就是了。”
她并不怕仲天再反水或者派不上用场，毕竟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意义了，既能鼓舞士气又能让战廷风提心吊胆，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战狂澜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他主动握住慕九歌的手：“有你在身边真好，就按你说的做吧，三日后，除了一队留守的人马外，其他人都给我们一起出征，争取早日速战速决，拿下皇城。”
他的仇人和属于母妃的过去都在那座皇城中，只有早日回去，向天下人宣告谁才是真正的九洲之主，才能让他的心病彻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