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慕九歌几乎可以断定城主府中是有奸细，奈何空有猜测，没有证据。
等到仵作和大夫都走了，战狂澜对勉力支撑着才没有昏过去的夫人道：“您现在总该相信我们了，聂城主尸骨未寒，就有人想利用他的死来兴风作浪，这样险恶之人，绝对不可轻易放过。”
“这是自然。”夫人本以为自己的泪哭干了，这时候却是愤懑不已的再度哭了起来，哽咽道，“他若是病死，我当真是一点不怨，但他竟是平白无故被人当了棋子！我怎能不怨？！”
慕九歌不再说些节哀顺变的无用话，等到夫人情绪稍微缓和，上前道：“您若是信得过我，便请让府中诸人不要再擅自离开，等到彻查完毕，就算是找不到内应，也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好。”夫人有气无力的颔首道，“我老了，折腾不动了，此事就交给你们了，有了我的话，府中不会有人再敢为难你们。”
她不是不想亲自查清楚害死聂城主的仇人，奈何身体是真得不允许了。
慕九歌替她诊脉后，晓得心病难医，并没有多此一举的开药，而是劝解道：“夫人，聂城主在天有灵，不会想看到您这副样子的，只有振作起来，才能替他守好生前最看重的这座城池。”
夫人拭去眼角泪水，垂眸道：“多谢，这府中事先交给你们和管家了，我先回院中歇一歇，不然明日怕是支撑不住。”
慕九歌放心不下她的状况，亲自扶着她回房休息，这才回来跟战狂澜商议接下来的事。
是夜，管家却是悄悄的进了小院中，在堂屋里求见道：“夫人，我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要禀报！”
“进来。”夫人下午歇了一阵，入了夜之后反而是睡意全无，面容憔悴的不得了。
管家见她仍旧是病怏怏的，并没有要缓过来的迹象，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低声道：“夫人，下午入府的那两个身份实在是非同小可，要是消息传出去，皇城那边一定会觉得咱们起了异心！”
他自作主张的将此地划分到了许诺过好处的战廷风那边，丝毫没意识到此举到底是有多僭越。
夫人如今看得很开，淡声道：“他们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左右咱们问心无愧。”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管家见一计不成，换了个招数继续道，“夫人，只怕别人是包藏祸心啊，您想想看，他们早不来晚不来，总是挑最关键的时候来，保不准是怕有人倒向皇城。”
他们所在的小城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是聂城主风评甚佳，故而在中立的势力当中还算有威望，要是此地倒向战廷风，对名声不佳的战狂澜来说确实是不利。
管家是个惯会忽悠人的，他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本事，硬生生把战狂澜和慕九歌说成了卑鄙小人。
夫人静静的听着，等他说累了才开口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城主生前经常同我分析九洲大势，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觉得咱们这边是必争之地，与其明确倒向任何一边，倒不如一直中立。”
“城主说得有道理，夫人，把他们留在城中就是在冒险啊。”管家竭力想要劝她放弃追查真相，为此不惜把从方翰墨那里接到的命令暂时抛到脑后。
可夫人却是摇头道：“我倒不这么觉得，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如此惜命又有何用？倒不如放手一搏，城主生前相信过他们一次，这一次我也还算跟着他走，最糟也不过是下去见他。”
“可是——”管家还想再劝，可话说到一半就被夫人打断道，“我知道你是忠心护主，一片好意，但我心意已决，你也回去歇着吧。”
她决定的事，还没有人能够劝得动，就是城主活着的时候也要让她三分。
管家见再说什么话也都是无用的了，只好告辞出了小院，一甩袖子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摆明是气得不轻，他想要继续传信给方翰墨，转念想到白日里已经寄过一封家书，唯有换了个冒险的法子。
当初，方翰墨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特意制定了两套联络的方案，其中一套是用特殊的纸张佯装写家书，另一套则是直接跟府中提前安插进来的眼线联系。
这后者自然是更冒险些，却胜在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出去。
翌日早上，在方翰墨得知战狂澜动向之时，慕九歌也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可还没等她将府中的人员都给认全，管家便主动凑过来了：“回贵人的话，夫人交代过小人，要小人来帮忙。”
他在夫人面前一向作戏认真，故而并不怕慕九歌真去询问，手里捧着一堆册子道：“这些册子上都写明了府中下人的来历，您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我就是。”
“多谢。”慕九歌笑意未达眼底，吩咐道，“这第一桩事就是你不必再叫我贵人了，我在这府中不过是来帮忙查案的，没有什么好高贵的，你这样口口声声的称呼我贵人，倒显得我特殊了。”
管家本就有意借此机会向方翰墨安排在府中的其他眼线示警，见她如此警惕，立刻请罪道：“是小人疏忽了，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是好？”
“叫我慕姑娘就是，至于跟我同来的那位公子，直接称呼公子就是。”慕九歌言简意赅的交代完毕，便开始仔细的翻开册子，奈何府中下人来历清白，根本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末了，她忍不住问到：“府中除了册子之外，可还有旁的记录？”
管家早料到她查不出来什么，闻言心中一喜，故作惆怅道：“慕姑娘，除了这个就只有门房和账房这两边会时不时的记一下府中下人的往来了，只不过纷繁复杂，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那也要看。”慕九歌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道，“你让人把城主过身那几日的记录找出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