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春天,鸟语花香的时节。和煦的春风催开了路边的玉兰花,街道花池里的月季花如火如荼地开放,招蜂引蝶。快递小哥穿行在纵横交错的街道里,也忙碌于各商业区域、写字楼、居民小区。
赵兴宇一看到快递的名字,心里又一惊,王秋华再次印入他眼中,是不是又是另一个“王秋华”呢?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要用百分百的努力争取结果,也许这次命运不会捉弄他啊!
他看了一下收件人王秋华的地址,是黄坡区盘龙城C区A栋B楼,没有门牌号码。他知道B楼就是独栋的别墅,这个人就住在别墅里,难道真是自己的妈么?他相信又不敢相信。既使寻找到了自己的亲妈,母子相认吗?太多的未知数在等着他去解答。
他只好怀着复杂的心情,将这单快递按照地址送达。当他到了盘龙城小区门口,就按照客户的电话拔打过去,请问你是王秋华么?他要核实对方的姓名。
电话里是个中年磁性女音,他在大半年时间的快递工作中,接触千万人,能从声音辩别对方身份,小孩、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每个年龄段的发音不同,他已经断定这个王秋华不是汉口北那个青年人王秋华,心想,已有三成的把握,莫非天注定,命运就是这样安排让母子俩相识相认。
他停顿片刻,说:“阿姨,请你到门口拿快递。”
“就放在门卫室里吧,过一会儿我来取。”电话那头说。
“啊,要不这样,我直接送到家里,请问阿姨你在家吗?”他后悔不该叫人家到门口取快递,直接送到家门口不是能见面吗?
他们快递小哥习惯了,先请客户到门口拿,如果客户不在家里就放门卫室,免得白跑一趟。每个快递员一天的工作量繁重,节约路程,节约时间,就是工作效率。但是,这个客户对他来说很特殊,不能按一般普通的客户对待,是他需要找到自己的母亲。他仅仅是利用工作之便,为自己谋这一点私利不算违规,可以说,算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麻烦啦,就放在门卫室吧,我这在外面呢。不在家。”电话那头回答他。
“好的。谢谢!”他这是惯例,每个快递小哥来到小区门口或楼下,就用电话通知客户,如果客户在家里,就送件上门,如果客户不在家,就放门卫室,或放在指定的取件处,他自己拿。
然而,他已经有了收获,知道这个王秋华住处,再留意她的快递,下次上门送件,当面递交给这个王秋华,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母亲,是高挑的身材,似黑布的头发齐肩际,一道弯月似的峨眉下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瘦脸似瓜子一样半圆半椭,尤其是微微一笑,如春风满面,给人许多温暖。这是年轻时候的母亲,现在过了中年,步入老年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子呢?不得而知,他们只有见面之后,才能真正看清对方的面目。
他不希望自己的母亲过早衰老,但是岁月无情,似一把刀一样雕刻着人们心灵,也雕刻着人们面目。
眼前的这个春天里发生的故事真多,对于赵兴宇来说,庚子年的春天还是如此寒冷,而且让人防不胜防的新肺炎在大地上漫延,给春天蒙上一层阴影,让人感到这个春天是灾难的春天,是惊恐不安的春天,要是在往年,他们已正式开展工作了,在武汉的大街小巷快乐地投递快递。
可是,现在都骑着摩托车游弋在去武汉的干道上,还经受着风雪的考验。现在的身份是到武汉做志愿者,而且是以一个快递小哥名义去当志愿者,前面的风雪更多了,也许骑走的道路更加艰难险阻。
这时候,他想起来了一首歌曲,越是艰险越向前,他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勇往直前,奔向杀敌的主战场,哪怕前赴后继也在所不辞。
还是那年的春天确实好,阳光明媚,在正月天里杨柳吐丝百花开,就在这美丽的春天里,他又接到一单王秋华的快递,地址依然是盘龙城C区A栋B楼。
当他接到这单快递时,心花怒放,这回要汲取前次教训,按快递流程和规定,凡是客户载明的地址,送到所在地。
他来到盘龙城C区同保安打过招呼,要将快递送到客户手中,门口的保安经过确认赵兴宇身份,并且登记后,放他到小区里面。这是常有的事,送外卖的小哥、送快递的小哥经常要将业务开展到住户中去,为所有的客户提供优质的服务,这就是中国的社会发生着深刻变革,高品质的产品加上高品味的服务,产生经济效益。
他走进盘龙城C区,找到A栋,这个所谓的A栋就是排在同一条线的独立别墅,每座别墅间是街道、车道、绿化带。A栋是前排的楼房,B楼是这条线上的第二座别墅。C区A栋B楼,就是一个坐标点,目标精准,定位准确。
赵兴宇来到B楼前,四面树木茂盛,玉兰花半开半放,幽幽香气扑鼻而来。中西结合的三层楼别墅豪华气派,矗立在眼前。无论这个王秋华是不是他亲生母亲,起码也是富贵人家的主人。他一手拿着快递包裹,一手握着电话,稍微平息一下胸中澎湃激情,就按客户留注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依然是那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他说:
“阿姨,你的快递,就在你住处外面,是你到门口接呢,还是我送进去?”
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你稍等,我来拿吧!要么,你还是放门卫室,我出门时取。”
“阿姨,我已经在你家门口,只一步之遥,你拿吧,我可以等候。”赵兴宇笑答。他害怕这个王秋华让他把快递带回到门卫那儿去,今日这个心机就白费了。要不是为了这个王秋华,他在门卫室打电话,取决于客户的需求,将快递包裹放在门卫那儿,或直接送到客户家里。
“好吧。”随着电话的挂断声,别墅大门洞开,只见走出一位身穿红色呢绒大衣的妇人走了出来,娥眉大眼,鸭蛋型脸上红光满面。这是记忆中的王秋华,只不过齐肩黑友挽在脑后,留下一个蝴蝶结。这妇人似杨柳一般,风姿绰约。
“啊哟!”赵兴宇惊叫一声,“妈呀!”
“怎么?”站在别墅的台阶上的女人正打量这个快递小哥,高高的个儿,浓密黑发,粗眉双眼,淡蓝色工装外套上快递字样马甲的小伙子,似眼前玉兰树一样,正风华茂盛,并且留有当年某人的影子,似乎是二十多年前的赵大海一般。
当这个小伙子惊叫一声“妈呀”,她心里一惊,莫非是曾经的儿子站在面前?
她哆嗦着双手签过快递单,拿过包裹转身进去,喊道:“金香雨,把东西收下!”只听到屋里答应声,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在门口露了一下脸就回去了。
可是,赵兴宇似乎是看到了二十多年前母亲的影子,就是这般漂亮。他刚要转身离去,只听得妇人喊道:“小伙子,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