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韶晟手足无措的站了会儿，伸手把抱抱眼前脆弱的人，一双手却没有章法，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鼻子也跟着发酸。
“都是我造的孽……”顾映雪哽咽着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是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让她……我恨不得得病的人是我……”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浸润着眼下的大衣。
“会没事的。”顾映雪的感觉，贺韶晟感同身受，他也恨不得得病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小样，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除了调整心态，积极地配合医院进行治疗，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要骨髓移植，也怕国内找不到和小样匹配的骨髓，找了叶鸣帮忙，去国外的机构找骨髓。
“怎么会没事？”贺韶晟最后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点了顾映雪的炸药桶。
她直起身，抬手没有章法的抹干净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说这话的人，“你告诉我，怎么会没事。你知不知道小样生的是什么病，你知不知道小样找不到匹配的骨髓，就要……”死。
那个‘死’字在喉间绕了几圈，又被她咽了回去。
不会的，她的女儿不会出事的。
贺韶晟看着她，没有说话，他知道她需要宣泄，她压抑的太久，她需要宣泄那些负面情绪，再去迎接挑战，再慢慢消化不幸的事实，缓慢的接受小样生病的事实。
她一直都很坚强，他知道的。
他很高兴，她把他当成宣泄情绪的对象，可是他却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如果是要用小样的身体健康来换这样的片刻依赖，他宁肯不要。
顾映雪哭过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一抬头就和贺韶晟的目光对上。
在那一瞬间，她在贺韶晟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些古怪的情绪，有欣慰，有心疼，有失落……又不完全是。
是一种完全没办法用词汇在准确形容的情绪，像是在暗潮涌动的万盏深渊之上薄薄覆了一层冰皮，堪堪压出来的一丝平静。
她在心底秃噜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呼之欲出。
“阿雪，好点了吗？”贺韶晟双眸一动，微微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说的那些，我都懂，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看着眼前人，从说话的语调到脸上的神情，都和平日那个沉稳内敛的人没什么区别，仿佛刚才她在他眼里看到的那些古怪情绪，都只是她的幻觉似的。
她闭了闭眼，睁开来，还是那张沉稳内敛俊逸的脸，或许刚才真的是她看错了。
只是这一看，她才猛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了，她仰着头，他低着头，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了，她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背脊直接抵在了墙壁上。
“贺先生。”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下，“对不起，我失态了。”
她说完，用眼神丈量了一下两人之间还是有点过近的距离，算是变相的提醒贺韶晟往后退一点。
就他们现在的距离，那感觉就像是刚刚拥抱在一起一样。
贺韶晟明白她的意思，往后退开去。
“让一让，让一让……”
顾映雪看着贺韶晟往后退开，伴随着呐喊声，抬着病人冲过来的担架队已经到了近前。
她眼疾手快的又把退开的人拉过来，担架队堪堪贴着贺韶晟的后背冲过去，进了隔壁的病房。
贺韶晟猝不及防被她拉了一下，用手撑着墙壁缓冲了一下，才没有直接压在她的身上。
两个人保持这这个姿势好一会儿，都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如果不是护工出来说小样醒了，他们还会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天荒地老。
顾映雪应了一声，稍稍躬身，从贺韶晟撑着墙壁的手臂下挤出来，狂跳的心才平静了下去。
该死的，这都什么时候，居然还会乱了心跳。
贺韶晟落后顾映雪两步进了病房，小样看到他就是眼前一亮，果断弃了顾映雪，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贺叔叔。”
“小样，乖不乖？”他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罗小黑挂键，拿过来的手摊开来，放在她小巧的掌心。
“谢谢，贺叔叔。”小样捏着罗小黑猫咪挂件，露在口罩外面的漂亮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我就知道贺叔叔对我最好了。”
“当然了。”贺韶晟笑的怜爱，“只要是我答应了小样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到的，所以小样也要答应我，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小样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扭头看了眼旁边一脸憔悴的妈妈，漂亮妈妈一下子变的不漂亮了，她总感觉她好像好不了了一样。
前天晚上她睡着了，昨天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换了一家医院。
妈妈一直在医院守着，还穿着两天前的衣服，家都没有回去。
“怎么了，小样？”顾映雪强颜欢笑，扯了个笑出来，却比哭还难看。
“妈妈，我是不是好不了了？”小样再喜欢贺韶晟，最信任依赖的人始终是顾映雪。
“胡说……”她的声音微微上行，瞬间就失了声，“咳咳，妈妈嗓子有点不舒服，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跟贺叔叔聊聊天，我去去就来……”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道，才让自己没有在孩子面前哭出来。
贺韶晟看着顾映雪逃一般离开的背影，在心底深吸一口气，扯扯嘴皮，把小样的注意力转移开去，“小样，早餐吃了没？”
小样盯着顾映雪离开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来看着他，情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他看的出来她的情绪明显的低落了一些。
“贺叔叔，我会死吗？”小孩子对生死没有什么太强的概念，所以才会容易把这个字说出来。
贺韶晟听的心里一震，面上的平静险些端不住，“不会的，我们小样健康着呢？不过是生了点小病而已，打几针，住几天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