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是一种容易患得患失的动物，向来不会妄自菲薄的人，沉浸在眼前的漆黑当中，也会忍不住想，顾映雪的这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客套，是不是因为他的眼睛失明，所以她要重新衡量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此刻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准确的定性，他还是会忍不住多想。
毕竟他眼睛看不见了，能不能恢复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知道顾映雪是个善良又热心肠的人，她可以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他，但是现在不是简单的帮助那么简单。
如果她选择和他在一起，就得接受他看不见的事实，说的远一点，如果他们能修成正果，步入婚姻，那就意味着她一个健全人将要和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过完后半生。
就算他能忍受生活在黑暗中，她真的能够陪着他，一直不变。
她还年轻的很，她还可以有很多的选择。
贺韶晟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的感情很自私。
之前他确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后，就只想着要把她留在身边，根本就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就连那天的剖白，到最后她也只是同意了要考虑考虑。
贺韶晟想的太多，丝毫没有注意到，向来自信的他已经受到了失明的影响，开始变的不自信起来。
他就像是个生在云端清心寡欲的仙者，突然被贬低到了人间，无端生出了许多的七情六欲来。
他突然不想让顾映雪看到他这个狼狈的人。
应该是狼狈的吧，他现在连自己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清楚，甚至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衣服的口子还连续扣错了好几次。
贺韶晟还在看着刚才的方向心中波澜翻腾，那边顾映雪已经闷不吭声的换好了拖鞋，起身往客厅的方向走了。
进门前她已经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见到贺韶晟要怎样打招呼，可是等到真的见到人，打招呼的时候，她所有的预演都没派上用场。
她想到这里，趁着叶问舟没注意，偷偷的看了眼贺韶晟的方向，看贺韶晟脸上的神情，似乎她把事情给搞砸了。
叶问舟朝前走了好几步，发现她没有跟上去，回头就看到她正看着贺韶晟的方向，一脸懊恼。
“顾小姐，你别看着韶晟，这边走。”叶问舟看着各怀心事的两人故意大声提醒。
顾映雪经叶问舟这一提醒，才惊觉自己居然看着贺韶晟的方向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红色迅速染上左右脸颊，近乎忙乱的跟上了叶问舟的脚步。
贺韶晟那边听到叶问舟这一声，脸色有一瞬的晦涩，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掩饰的很好，和顾映雪离得也远，没让人看出来他有片刻的难过。
如果不是叶问舟说出来，他都不知道顾映雪此刻正看着他。
他猜，经过刚才叶问舟那声提醒，顾映雪那么容易害羞的一个人，一定害羞了。
他突然觉得失明这件事情，不仅给他的生活造成了很多的不变，突然也让他的生命失去了很多的意义。
她在看着他，他却不知道，可惜他再也看不见她耳根泛红，脸颊含春的可爱样子了。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他们进了一楼的会客室，转回身，抬手摸索着去拿桌子上的茶杯。
摸索片刻，他的手没有摸到自己的杯子，反而把被子打翻了，满是温暖的湿意，他的心却一片冰凉……
顾映雪跟着叶问舟进了会客室，交谈的过程中，她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让自己去想独自呆在客厅的人。
不知道贺韶晟现在怎么样了？
他眼睛看不见，一个人呆在那边没问题吗？
“顾小姐，你同意我的提议吗？”叶问舟陈述完了自己的看法，看到顾映雪又在走神了，“顾小姐，顾小姐……”
顾映雪恍惚回神，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的去想贺韶晟了，叶问舟刚才讲了什么她都没听见，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对不起，叶律师，刚才你说了什么？”
叶问舟脾气特别好，又把刚才说的重复了一遍。
“叶律师，你说的有道理。”她急忙收敛了心思，强迫自己不想跟工作无关的事情，“你看什么时候起诉费况春花合适？”
“当然是越快越好。”叶问舟把她心不在焉看在眼里，打算速战速决，对他来说贺韶晟眼睛的事情才是放在首位的，“只要你那边没问题，明天就可以。”
“我这边没问题。”她抬手做了个OK的手势，顺势朝叶问舟客套的伸出手去握手，“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请叶律师多费心了。”
“好说。”叶问舟起身伸手跟她虚握了一下，立即放开，又坐回去，“顾小姐的事情谈完了，我们现在谈一下韶晟的事情吧！”
虽然是商量的语调，却带着不容她拒绝的气势。
其实叶问舟不这样，她也不会拒绝的。
顾映雪坐回去，没有掩饰自己的急迫心情，“之前在电话里，叶律师说的我不太明白，贺先生的眼睛到底怎么了？不是说淤血散了就能恢复吗？”
“刚才你也看到了……”叶问舟下意识的引导，“他的眼睛还是看不见。”
“嗯。”顾映雪点了下头，“叶律师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压迫他视神经的淤血还没散吗，还是说……”
“压迫视神经的淤血已经散了。”叶问舟直说，“但是他眼睛还没有恢复，所以我请了国外的专家过来给他会诊，人家医生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他炜疾忌医，不仅连医生的面都不见，还让阿K给了几本盲文书，请了盲文老师，我看他是打算一直瞎下去……”
“呃。”对于叶问舟对贺韶晟愤怒的指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顾小姐你对韶晟来说有特别的意义，你说的话他可能会听。”叶问舟不好把话说的太满，“所以我才冒昧的请顾小姐走这一趟，你帮我劝劝韶晟见见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