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勇。”回到乾阳殿,杨桐那平淡的语调中似隐藏着无尽的深意,他目光深邃而冰冷,旋即派人将冯勇召来。
“奴婢在。”冯勇匆匆而至,未敢抬头,只躬身行礼,他能感觉到殿内那压抑的气氛,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
“朕让你组建的秘卫情形怎样?”杨桐跪坐于蒲团之上,仿若掌控一切的暗夜之主,眼神幽冷地盯着冯勇。
“按陛下旨意,已遣往各地,暗中监察诸事,然……”冯勇偷偷觑了杨桐一眼,声音愈发低微,“至今尚无建树。”
“罢了,他们本就底子薄弱。”杨桐微微颔首,心中却暗自思忖,这些人往昔不过是些粗陋武夫,纵是他耗力提升,亦仅在武力层面稍有改观,至于那等隐秘行事、暗中渗透探查之能,现下的秘卫实在难以堪当重任。可当下,他亦暂无更佳之选,唯有暂且忍耐。
“你且去遴选些人手。”杨桐摩挲着下巴,眼神飘向殿外那暗沉的天际,仿若在谋划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明日早朝,将登闻鼓敲响。”
此登闻鼓乃杨桐所设,看似为民间伸冤之门径,实则是他权谋布局中的一枚暗棋,意在民间有重大冤情且百姓求告无门时,可击鼓鸣冤。然自设立以来,从未启用,不过是悬于众人头顶的一把威慑之剑。
冯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忙问道:“陛下此举,所为何人?”
“崔宏,崔家之人皆可。”杨桐话语冰冷,仿若在宣判一个家族的命运,手仍在下巴处缓缓摩挲,似在权衡利弊。
此次**厥犯境,虽祸乱无穷,然于杨桐而言,亦有机可乘。阿史那伯罗虽未及道出崔宏之名便被他截断,可当时那一眼对视,加之崔宏的异样表现,众朝臣岂会毫无察觉。
杨桐深知,仅凭此便欲扳倒崔宏,必遭诸多阻拦。崔宏引**厥入隋境,或为对抗王世充与段达,未料他竟扭转乾坤,将那二人铲除,致使崔宏之计如梦幻泡影。更为棘手者,**厥来易去难,崔宏恐亦未料其会肆虐关东。
崔宏虽有过错,然其初衷或为隋室。当下,杨桐欲打压世家门阀,又需借其力以稳朝局,引狼入室之举难以将崔宏彻底击垮,即便是登闻鼓鸣冤,亦不过损其家族些许利益,尚不至使其覆灭。
杨桐意在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崔宏此刻自投罗网,实乃时运不济。
“是,奴婢即刻操办。”冯勇不敢多言,领命匆匆退下,只觉背后那股无形的压力如影随形。
……
崔宏归府时,已近日暮。**厥寇城,杨桐亲擂战鼓,众臣岂敢不从,于城墙上苦熬半日,此刻早该饥肠辘辘,然崔宏回府,却毫无食欲,满心皆被忧虑填满。
“这该诅咒的胡蛮!”崔宏跪坐于书案之前,脑海中不断浮现杨桐离去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深知,陛下定已有所察觉,只是……
此事本为隋室着想,怎料竟成这般局面。
“父亲大人,何事扰您?”崔缇推门而入,见崔宏愁眉紧锁,不禁问道。
“唉~”
崔宏望向长子,苦笑着将日间之事和盘托出。
“儿本欲驱走这些胡蛮,岂料他们如此肆意妄为!”崔宏苦笑叹道。
“**厥素喜劫掠,此番南下,未获厚利,怎会轻易罢休。然陛下今日之举,实令儿钦佩。”崔缇强作镇定,笑道:“父亲虽有差池,然亦是为陛下与江山社稷考量,陛下应不会苛责,否则,城楼上何必阻阿史那伯罗言语?陛下或欲保父亲,父亲何必忧愁。”
“你太过天真。”崔宏长叹,摇头苦笑:“陛下虽年幼,然其权谋之术高深莫测。”
“此中固有陛下不欲使父亲难堪之故,然更多者,陛下恐欲借此威慑群臣。”
“哦?”崔缇惊愕,望向父亲:“此言何意?”
“陛下掌权后,便欲整饬吏治,惜乎……”崔宏摇头。
“皆因那些人贪婪无度,关东民生关乎陛下能否重振隋室,彼等如此忤逆陛下,已触其底线。”崔缇不屑,言至此处,忽惊觉不妙,骇然望向父亲:“您是说……”
“正是。”崔宏点头:“陛下欲借此威慑世家门阀,我崔家恰逢其会。”
“父亲欲如何应对?”崔缇眉头紧皱,此事关乎家族存亡,若陛下借题发挥,扣以通敌叛国之罪,崔家恐难保全。
“为父正为此烦忧。”崔宏苦笑道。
“此事关乎崔氏兴衰荣辱。”崔宏揉着眉心,仿若陷入无尽黑暗的泥沼,“家族传承不可断绝,若陛下执意为难,恐难保全。”
“父亲何必忧虑?”此时,门外忽闻不羁笑声,只见一少年推门而入。
“仲文,你为何在此?”崔宏诧异,皱眉问道。
“父亲恕罪,儿偶闻此事,特来为父亲解难。”少年躬身行礼。
“黄口小儿,休要胡言,此乃家族大事,你能有何良策?”崔宏不耐,挥手欲逐。此子聪慧却锋芒太露,他本欲送其至颍川书院加以磨砺。
“不然。”崔痒年少气盛,尚无日后沉稳,闻言摇头:“父亲怎知儿不能助崔家渡此厄难?”
“哦?”崔宏凝视崔痒:“你有何计,且速速道来。”
“陛下欲震世家门阀,崔家避无可避,何不顺应陛下之意,助其威慑众人。若父亲主动认罪,揽下全责,陛下或不会过甚逼迫,若陛下仍步步紧逼,必引他人同仇敌忾。”崔痒侃侃而谈,似已将局势看透。
“这……”崔宏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未即作答。崔痒亦不催促,踱步至崔缇身旁跪坐,静待崔宏决断,殿内唯余一片死寂,仿若黑暗即将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