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曙光尚未完全划破天际,洛阳皇宫那巍峨的大门便已徐徐敞开。一队队皇宫禁卫身姿笔挺,容光焕发,宛如一尊尊威严的雕像,整齐地伫立在宫门口,恭迎前来参与朝会的诸位朝臣。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皆心怀鬼胎,暗自揣测着今日朝堂之上将会发生何事。
“左将军怎来得如此之早?”宫门口,马姚瞧见左威,率先含笑招呼道。马姚心中暗自思忖,这左威平日里行事低调,今日却来得这般早,难道是知晓了什么内幕消息?还是另有深意?
“末将见过侍郎。”左威见是马姚,赶忙拱手行礼,恭敬说道:“昨日陛下命末将清点战损,末将不敢有丝毫怠惰,彻夜未眠忙于此事,只待今日交接完毕,方能稍作歇息。”左威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今日朝堂之上不要再生波澜,他深知自己身处权力漩涡之中,一步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他虽得陛下看重,可面对这复杂的朝局,仍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我大隋有将军这般忠义之士,何愁隋室不兴!”马姚微笑点头,正欲与左威一同步入大殿,忽然听闻后方传来一阵惊愕的呼喊声。二人仿若心有灵犀,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在他们身后,崔宏携其长子崔缇,脖颈上套着沉重的枷锁,正步伐沉重地朝宫门走来。那枷锁在晨曦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预示着一场未知的风暴即将来临。左威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一紧,他暗自想到,这崔宏乃是清河崔氏家主,在朝中颇有威望,如今戴枷上殿,必定是捅了大篓子,只是不知此事会对朝局产生何种影响,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保全自身。
马姚见状,急忙上前,眉头紧皱,怒声喝道:“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还不速速为君山公除去枷锁!”马姚心中实则有些慌乱,他与崔宏虽同朝为官,但此刻也摸不清这背后的状况,只是出于官场的本能反应,想要先为崔宏解围,同时也在心里权衡利弊,担心自己此举会不会触怒某些势力。
“幼阳切莫动怒,此乃我父子自觉有愧于圣恩,特戴枷上殿请罪,与他人无涉。”崔宏连忙制止马姚,言辞恳切。崔宏心中明白,自己此番作为虽然冒险,但也是无奈之举。他深知自己引**厥入境之事已被陛下察觉,如今唯有以退为进,主动请罪,或许还能博得陛下的一丝怜悯,保住崔家的些许根基。他在来的路上,心中不断地权衡着各种可能的结果,心中满是忧虑与不安,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
“这……”马姚欲言又止,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日城墙上的那一幕幕场景,到嘴边的话语,竟如鲠在喉,难以吐出,只得苦笑着叹道:“君山公,真的是您?”马姚此时心里七上八下,他既为崔宏感到惋惜,又担心此事会牵连到自己或者其他与崔家有关联的人。
崔宏面容苦涩,长叹一声道:“本欲铲除王世充、段达二贼,未料想竟弄巧成拙。”崔宏心中满是悔恨,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不仅给关东百姓带来了灾难,也让自己和家族陷入了绝境。他暗自埋怨自己的大意,同时也在思考着如何在陛下面前为自己辩解,以减轻罪责。
“既然陛下已然重振声威,君山公何不将其遣退?”马姚眉头紧锁,满脸疑惑。马姚实在想不通,以崔宏的智谋,为何会让**厥人在关东肆虐。
“非是不想,实乃那胡蛮贪婪无度,不肯罢休,老夫亦是……唉~”崔宏说到此处,苦叹连连,“只是不想我一生光明磊落,最终却因这胡蛮之辈,毁了一世清誉。”崔宏心中犹如被重锤敲击,他一生注重名声,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他担心家族会因自己而遭受灭顶之灾,可又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陛下的仁慈。
马姚闻言,亦不禁苦笑,摇头叹道:“此事虽君山公有错,然亦非其本意,君山公莫慌,陛下乃圣明之君,只需向陛下坦诚相告,未必会真的怪罪于您。”马姚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没底,他知道陛下虽然年幼,但手段却颇为高明,此事的结果实在难以预料。
崔宏苦笑摇头:“终究是防之过失,致使关东境内生灵涂炭,无心之过,亦终究是过,幼阳不必多言,且上朝堂,由陛下来做决断吧。”崔宏此时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心中默默祈求上苍,保佑崔家能够度过此劫。
左威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他心思缜密,深知自己与崔宏这些世家门阀并无深交,且当下最为紧要的,是得陛下眷顾,手握军权。此刻,切不可盲目站队,以免触怒陛下。别看他如今在军中权势颇重,在整个朝廷军中,除了周法尚、窦炽、魏文通、尉迟峰这些老将以及秦琼之外,便数他势力最强。然若没了杨桐的支持,恐怕除了秦琼,无人会为他求情,这或许亦是杨桐看重他的缘由。左威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平日里的谨慎,同时也在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以便随时做出应对。
无甚后台,却颇具能力,恰是作为心腹的上佳之选。若此时与这些老臣们结为同盟,日后恐难再有出头之日。左威深知官场之道,明白在这权力的游戏中,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
原本因大胜**厥而弥漫的轻松愉悦氛围,随着崔宏父子戴枷上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朝堂之上,气氛变得异常诡异,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如阴霾般悄然蔓延开来。众朝臣心中皆各怀心思,有的在为崔宏担忧,有的则在暗自庆幸自己未卷入此事,还有的在盘算着如何在这场风波中谋取利益。
卢楚凝视着跪倒在大殿中央、身负重枷的崔宏父子,幽幽长叹一声。陛下刚刚登基,诸事纷至沓来,当真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卢楚心中忧虑万分,他深知这朝局的稳定对于大隋的重要性,可如今却频频出现危机,他担心陛下能否应对这重重困难,也担心大隋的未来命运。
“陛下到~”
就在此时,冯勇那尖细的嗓音划破朝堂的寂静,杨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大殿之上。
“崔爱卿,这是为何?”杨桐的目光落在崔宏父子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厉声喝问:“何人如此大胆,未经朕之许可,竟敢擅自对大臣用刑?”杨桐心中其实早已猜到几分,他深知崔宏此举是在试探自己,也是在为家族谋求一线生机。他在心中暗自冷笑,这些世家门阀果然狡猾,可他也不会轻易被他们所左右,今日定要借此机会,好好敲打一番,以彰显皇权的威严。
“陛下息怒,此乃老臣自己的主意,与旁人无关。”崔宏父子齐声叩首,言辞谦卑。崔宏心中紧张万分,他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回应,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不敢有丝毫差错。
“崔爱卿,这是何故?”杨桐心中大致已猜到崔宏此举的深意,暗自思忖这些老家伙果然老谋深算,看似主动请罪,实则以退为进。如此一来,自己即便欲严惩,群臣亦定会求情。若果真如此,那自己震慑世家门阀的计划,恐将付诸东流。杨桐心中已有了计较,他决定先顺着崔宏的话,看他如何表演,再伺机而动。
“回陛下,昨日那**厥入境,实则因臣而起。”崔宏叩首道:“臣有罪。”崔宏此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只希望自己的认罪能够为家族换来一线生机,哪怕只是一丝希望,他也要拼一拼。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道来,至于是否有罪,朕在此,满朝臣公亦在此,定会给卿家一个公正的裁断。”杨桐跪坐于龙案之后,神色肃穆。杨桐表面上镇定自若,可内心却在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他要让这场戏按照自己的剧本发展下去,既要让崔宏受到惩罚,又不能引起众臣的反感,还要达到震慑世家门阀的目的,这其中的分寸极难把握。
“是。”崔宏毫无保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自己为何引**厥人南下以助朝廷诛除奸佞,王世充、段达伏诛之后,又如何试图劝退**厥人,然**厥人贪婪成性,入了关东之后,竟不肯离去,最终兵临洛阳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崔宏在讲述的过程中,时刻留意着陛下的表情,心中愈发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否打动陛下。
一时间,满朝臣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此事虽出发点是为朝廷着想,然对关东民生造成的创伤却是实实在在的,众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众朝臣心中皆在权衡利弊,他们既不想得罪崔家,也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愿,只能选择沉默,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马姚犹豫片刻,向前迈出一步,躬身行礼道:“陛下,此事君山公虽有错,但……”马姚心中犹豫不定,他想为崔宏说情,可又担心触怒陛下,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辞。
杨桐微微抬手,摆了摆手,打断马姚的话语,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崔宏,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枷锁上,轻声吩咐:“崔爱卿年事已高,来人,将这枷锁除去。”杨桐此举并非是要饶恕崔宏,而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同时也为了打破崔宏以退为进的策略,让他无法再以戴枷请罪来博取同情。
“是。”自有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除去枷锁。
杨桐面色凝重,沉声道:“除去你枷锁,并非代表朕已原谅你。左威,战损可清点完毕?”杨桐此时将话题转移到战损上,一是为了了解实际情况,二是为了进一步掌控局面,让群臣的注意力从崔宏的请罪上转移开来。
“回陛下,已然清点完毕。”左威急忙捧着一卷竹笺出列,躬身答道。左威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暂时摆脱那紧张的氛围,他只希望自己能够顺利地汇报完战损情况,不要再卷入其他纷争。
“念!”
“喏!”左威展开书笺,高声诵读:“昨日一役,仰仗陛下神机妙算,斩杀**厥狼骑万余,俘获**厥战俘共计三千六百二十八人,俘获战马七千……”
“说说我军伤亡情形如何?”杨桐轻轻摆了摆手,打断左威的话语。杨桐心中十分关心将士们的伤亡情况,他深知这些将士才是大隋的根基,只有善待他们,才能让他们更加忠心地为自己效力。
“喏。”左威躬身行礼,声音略显沉重:“虽是大胜,但正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军昨日战死将士两千一百零七人,轻重伤患过万。”左威汇报着伤亡数字,心中满是悲痛,这些将士都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看到如此惨重的伤亡,他心中怎能不难受。
“可曾清点清楚伤亡者家眷?”杨桐问道。杨桐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安抚这些将士的家眷,他要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牺牲不会被忽视,朝廷会给予他们最大的补偿。
“已然清点清楚。”左威点头应道。
“稍后,传令府库,拨出五倍军饷分予这些伤亡将士家眷。”杨桐神色淡然,语气却不容置疑。杨桐此举不仅是为了安抚将士家眷,也是为了向群臣展示自己对将士们的重视,同时也是对世家门阀的一种暗示,让他们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被他们所左右,他更在乎的是那些为大隋流血流汗的将士们。
“陛下,只是如此一来,我军府库钱粮恐怕……”左威眉头紧皱,面露忧色。左威作为军方将领,深知府库钱粮的重要性,他担心这样的举措会影响到军队的后续发展,但他也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只能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担忧。
“不够便从朕内库拨取,朕可以挨饿,但绝不能让朕的将士为朕浴血杀敌之后,其家眷却要忍饥受冻!**厥人即便死得再多,亦比不上朕的一个将士金贵。”杨桐冷哼一声,言辞坚定。杨桐的这一决定,让在场的将士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们感受到了陛下对他们的关爱与重视,更加坚定了为陛下效命的决心。同时,也让世家门阀们看到了陛下的强硬态度,不敢再轻易小觑。
“喏!”左威不再多言,心中却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壮志,有如此明主,何愁将士不为其效命?左威心中对杨桐充满了敬佩,他相信在这样的陛下带领下,大隋定能度过难关,走向繁荣。
“陛下,臣有话说!”就在此时,一直跪地的崔宏突然抬头,大声说道。崔宏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必须要为自己和家族争取更多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要奋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