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阳,因新野大营失陷,此地遂成南阳瓦岗军的临时行营。
当裴元庆率部抵达时,却见城门紧闭。
“开城!”眼见天色已然全黑,将士们历经整日跋涉,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那任敬司非但未协同他们作战,致使新野失守,如今竟不等他们回城,便将城门关闭,裴元庆本就不佳的面色愈发阴沉。
“任将军有令,现今兵凶战危,恐敌军趁夜混入城中,夜间不论何人,一律不得开城!”城门之上,一名裨将探出头来,瞅了裴元庆等人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混账!”裴元庆尚未开口,其身后的李通已然按捺不住怒火,驱马向前,怒喝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此乃虎侯,还不速速开城。”
那裨将乃是任敬司亲信,闻得此言,仅是冷笑一声:“正因为是虎侯,我等才不敢开门。要知道虎侯固然勇武盖世,然背主之名亦是天下皆知,谁能知晓虎侯是否已投荆州,此番前来,是不是意图不轨?”
“你……”
“咻~”
李通的怒喝与一道破空之声同时响起,那裨将尚欲言语,却见夜空中寒芒一闪,紧接着咽喉处一阵剧痛,一股强大之力袭来,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几步,倚靠在身后城楼之上,耳畔犹能听闻一声闷响,乃是刺入咽喉的箭镞钉于城楼之声,双眼圆睁,万未料到裴元庆竟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心中涌起一丝悔意,然显然为时已晚。
“蓬蓬~”
又是两声闷响,两名企图逃窜的守城士卒被箭矢钉死于墙上,剩余几人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僵立原地不敢稍动,只听裴元庆的声音仿若自幽冥地狱的阴风中传来:
“开城,抑或……死!”
几名士卒面面相觑,不敢多言,赶忙上前,扳动绞盘,放下吊桥,同时挥动火把,示意城下守门士卒开启城门。
千余精锐骑兵默默随裴元庆进入城门,几名守城武将上前行礼,然刚一靠近,便能真切感受到裴元庆身上散发的凛冽寒气,一时间皆噤若寒蝉。
“任敬司在何处?”裴元庆昂首,一双虎目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幽冷寒光,微微启唇,沙哑之声于夜色中远远传开。
“回……回将军,任将军正在县衙之中。”一名武将上前,躬身答道。
“走!”裴元庆挥了挥手,率领身后骑兵径直朝县衙方向而去,周遭一众李密军将士皆知,任敬司恐要大难临头,然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此刻的裴元庆,即便瞎子亦能察觉其心情恶劣至极,而其身后千余骑兵,恰似一头头饿狼,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令人不敢靠近,只得任由他们在城中长驱直入。
虽说打了败仗,然这却未影响任敬司的兴致,此刻县衙之中,灯火辉煌,数十名将领汇聚一堂,宴饮正欢。
“将军,您今日如此对待裴元庆,若他在主公面前进谗言,恐于将军不利啊!”一名武将坐在任敬司身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呵~”任敬司轻蔑地摇了摇头:“放心,本将军岂会毫无准备,我已派人告知主公,是他裴元庆见死不救,致使我军溃败,不过是一无谋匹夫,主公怎会轻信于他?”
“将军英明!”一众武将闻言,心中方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今日战败之责,自然便皆归咎于裴元庆了。
“将军,大事不好!”众人正开怀畅饮之际,一名士卒跌跌撞撞地冲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任敬司脸色一沉,满脸不悦地瞪着这名士卒:“混账,何人许你进来的!?”
“我……”那士卒尚未及解释,便闻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地面不住震颤,紧接着,县衙大门被人粗暴撞开,裴元庆高大的身影已然现身门口。
“裴……裴元庆!”任敬司手一抖,酒觞中的酒洒了满身,却无暇顾及,惊恐地望着面色阴沉、一步步走来的裴元庆。
“好雅兴!”裴元庆行至距任敬司五步之遥处,扫视一眼满堂宴席,嗤笑一声,眼中满是浓烈的嘲讽之意。
“裴元庆,休要胡来,我兄长任峻,乃主公爱将!”迎着裴元庆的目光,任敬司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虽裴元庆尚无任何举动,然他仍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裴某自问未曾招惹于你,为何要加害于我?”对于任敬司的威胁,裴元庆全然不以为意,任峻?在李密麾下或许算是个人物,然在他裴元庆面前,连令他正眼相看的资格皆无。
任敬司面色涨红地瞪着裴元庆,借着酒劲,厉声喝道:“若非你迟迟不现身,我军怎会败得如此凄惨,我已上表主公,言你贻误军机,不日便会降罪于你。”
“降罪?”裴元庆微微眯眼,凝视着任敬司,摇了摇头,稍作转身,似欲离去。
任敬司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却见裴元庆右手握住腰间剑柄,反手一挥,夜空之下,一抹匹练在火光映照中显得格外妖异,任敬司的首级在一阵惊呼声中冲天而起,带血的脸上,犹带着一股惊愕之色。
“传我军令,封锁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城!”裴元庆扫视一眼县衙中噤若寒蝉的众将,冷哼一声。
“喏!”裴元庆身后,李通应了一声,兴奋地跑去传令。
裴元庆率众人步出县衙,扭头望向身后的新文礼、丘行恭、马勇、周蛟等人,面上露出一抹疲惫之色:“李密不足与谋,裴某又要拖累众兄弟了。”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新文礼等人拱手齐声道。
裴元庆微微点头,心中却念起远在长安的家人。此番他投靠李密,本欲借李密之力,反攻长安,救回家人,岂料来此数月,屡遭李密麾下众将排挤,莫说借兵反攻长安,甚至李密数次显露出欲除他而后快之意。此次一个小小任敬司竟敢算计于他,终令裴元庆忍无可忍,决然斩杀任敬司。然经此一事,裴元庆在李密麾下已无立锥之地,唯有离去一途。
只是如今李密势大,或许唯有河北窦建德,方能收容。只是不知何时方能反攻洛阳,救出家人!
裴元庆仰望茫茫月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