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侍卫三三两两地倒在地上。
云锦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蜂虫的蜂尾上均有剧毒。这种危险的事,果然最适合它们做啊。
顺着阴暗的通道向下,终于走到一方平坦的地方。入目就是沾满鲜血的刑具,还有燃烧中的炭火,烤红的烙印……
云锦继续向前,才看到一座座牢房。
里面的囚徒并不多。只是稀稀疏疏的几个,他们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身上鞭痕、烙印斑驳交错。
云锦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身影。
那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刻在脑海最深处,可是又是那么陌生,全然不知道如何面对。
其实,认真算起来,她和蝶舞是从来未见过的。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她想过很多的场景,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脏乱的牢房。
分别五年。
却成了生离死别。
这是她们谁也没有料到的吧。
这具身体的主人意外死了,她的身体被她所占据。她所经历的太过离奇,她害怕被人当做异类,一直躲避着与蝶舞的相见。她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一见面肯定就认出来了吧。
于是她一直躲着,这一躲就是五年。
五年来,她们只以书信往来。
严格说来,就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当她离开那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回过神来,才发现,在这个世界,除了蝶舞,她不知道还能找谁。
除了那个地方的人,她也就只认识蝶舞了。
“蝶舞……”
云锦的声音有些沙哑和颤抖。
看着那个曾经那么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看着她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她的心隐隐作痛。
这到底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的遗念在作祟?
还是她其实早已早不知不觉中把她当做朋友?
那个白色身影一僵,缓缓转身,看到云锦的时候,眼睛明显一缩。
只看身影就认出她来了吗?
来之前,她可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原来她们已经熟悉到如此地步了。
“快走!快走!”蝶舞对着云锦这样说。
隔了五年的重逢,没有喜悦,没有责怪,只冒出这么一句话。
云锦皱眉。
侍卫都倒下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的。更何况蝶舞应该是知道她的能力的,外面的阵法破了,带她出这王府,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不用说脱身。
为什么让她快走?
还有前几次小憨憨来找她,为什么身上时常没有留下记号?
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弄清楚。
“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地牢里突然响起了问话声。
许是见没有人回答,很快侍卫快跑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听着声音,人数不少,而且声音并不是从她进来的那个通道响起的。
这座地牢还另有通道吗?
应该是在主院那边过来的。
云锦拿下发簪,打开牢门:“我们快走吧。”
云锦有些着急,虽然她有蜂虫,可是救人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我不能跟你走……”
蝶舞摇着头,后退几步。
“你在说什么?我是来救你的。”云锦拧起眉头。
怎么回事?刚刚她的表情应该是认出她来了呀……
“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蝶舞又后退几步,“我更加不能跟你走……”
云锦怎么也想不明白,马上可以离开这座牢笼,为什么她还不愿意。
“那念念呢?他还这么小,你就不管他了?”
“念念……”蝶舞神色有些悠远,仿佛在追思什么,“你见到他了。也是他应该也是要来救我的。可以请你你好好照顾他吗?”
“不可以。”云锦定定地看着她。
“他很乖的……”
“你可以自己照顾。”
“我不能,你赶快离开吧。上面的人马上就要下来了。”说着就要把云锦推出牢门。
云锦拧紧眉头,这蝶舞是怎么回事?
只是愈发接近的脚步声逼迫得她无法多想,她一扬手,就要将蝶舞劈晕。蝶舞一个错身,多了开来。
“你别逼我和你动手。”蝶舞定定地看着云锦。
云锦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救的人居然不想离开,为了不离开还要和她动手?
还有更加可笑的事吗?
“你还是离开吧。带着念念离开。”蝶舞眼带哀求地看着云锦。眼中分明有泪光闪烁。
为什么?
云锦不懂。
“快!有人闯进来了!”有声音从地道里清晰地传过来。
“你快走!”蝶舞再次对云锦说。
云锦有些不甘心,她策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好不容易破坏了外面的阵法。
她知不知道这样一离开,她就再不容易进来了!
“你走!”蝶舞定定地看着云锦,目光坚决。
云锦突然明白,自己明天是带不走蝶舞的了。
她向来这般固执,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就像当初加入青衣楼。
“我还会再来的。”
云锦留了一句,将牢门锁好,闪身离开了隧道。
顺着来时的通道,云锦缓步走着,只走了一半,就遇上了赶来的侍卫。果然东苑这边也有侍卫赶来了吗?这是两头夹击的趋势呢!
不过,她既然能解决地牢里的那一批,就能再解决这第二批。
云锦出了个口哨,那些仍未散去的蜂虫重新聚拢起来,向着那些侍卫袭去。
黑暗是这些蜂虫最好的保护色。
通道里不断响起尖叫声,碰撞声,好一会儿才又安静下来。
四下无声。
云锦悠然地从通道离开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要不是那遍地的侍卫,一切就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而那些昏睡的侍卫,都只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昏倒。
回到桃花小筑,云锦换回那一身衣服,估摸着南宫策他们快醒了,又给自己服下一枚药物。
这是寒冰丸,服下就像中了寒冰掌。
于是后半夜,太医被急急召进七爷府。
桃花小筑彻夜灯火通明。
南宫策站在院子里,身子隐在暗处,脸上的表情不甚分明,只能看到抿紧的双唇。
“王爷。”
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在南宫策的脚下。
“陈宏,查到什么了吗?”
“属下幸不辱命。跟着那逃离的刺客到了金凤楼——汴京城西有名的花楼。难怪青衣楼总是能比我们先一步得知一些隐秘消息。花楼是高官富甲寻乐之所,消息最为驳杂,却也是消息最容易走漏的地方。真不知道是哪个能人想的主意?”
陈宏叹息一声。
可惜了这样的心机。
与王爷作对,思路一条!
“不过还是王爷您最厉害,正好借青衣楼进天牢救人之际,留下记号,找出他们在汴京的据点。他们这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啊!”陈宏毫不掩饰自己对南宫策的崇拜。
“多带点人手,灭了这个据点,留个活口就行了。”
“是。”
陈宏领命后又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飞鸿,你这边呢?”
“属下无能,没能追上那人。”
南宫策有些意外,飞鸿的轻功可是所有侍卫里面最厉害的,连飞羽都比不上。
竟然没有追上那名黑衣刺客。
“那人应该隐藏了实力。”
南宫策冷笑:“为什么隐藏实力?”
飞鸿低头:“属下不知,那人实在有些奇怪。那人竟然会寒冰掌在江湖上失传已久,而其他刺客却好像完全不会,他又不是首领,隐在那群黑衣刺客里面,要不是最后猛然出手,还真是一点都不起眼。况且他会寒冰掌,若是使用得当完全,完全可以早点出手,趁着王爷不备……可是他好像是最好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使得那一招,属下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有些奇怪。”南宫策眉头紧紧地拧着,都可以夹死苍蝇了。凝神想了半响,却是没什么结果,烦躁地挥了挥手手:“画了画像,通缉!什么奇怪的,等抓到了人,什么都清楚了。本王就不信,在这小小的汴京城,他能逃得过去!”
飞鸿不知觉地打了个寒战。
怎么突然感觉自家王爷这么恐怖。
一直以为他家王爷笑的时候最恐怖,没想到他家王爷真的敛了笑容,严肃着一张脸,更加恐怖啊!
飞鸿很自觉,又很迅速地闪身退下。
四周又安静下来。
冬风吹得院里铺了一地的落叶。枝桠拼命向天空延伸着,其上的枝叶却是稀稀疏疏,平添了几分寂寥与萧瑟。
陈管总管快步走来,躬身禀告,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欢喜:“王爷,飞羽醒了。”
“看来毒是解了。”南宫策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
陈管总管应和着。
“云锦呢?”
“姑娘的状况……”陈管总管面有难色,犹豫许久才道:“御医还在治疗……”云锦的状况并不太妙。这是他乐见的情况。他陪在王爷身边十几年,他知道王爷对她是动了心。可是王爷谪仙一般的人物,区区一个青楼女子怎么配的上?
南宫策快步跨进大门,阵阵暖气就迎面而来。
室内摆满了六个火炉,每个都添满了炭火。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炭火将满屋子都薰得暖烘烘的。床榻上,云锦裹了一层由一层的厚厚的被子,身子紧紧地缩在被窝里,显得那么瘦小,却止不住地颤抖。
“冷……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