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策锁着眉头,看着三个忙碌的御医:“情况怎么样?”
三位御医折腾了一夜,此时却是不顾疲惫地走上前,躬身:“云……云锦姑娘的病情有些复杂……她……她身上的伤……”
他们诚惶诚恐的声音听得南宫策很是烦躁。他挥挥手,直接打断太医的话,呵斥道:“简单说!”
三位头花花白的太医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最年长的上前:“回……回王爷,依脉象看,云锦姑娘体内寒毒已蔓延到五脏六腑,而且云锦姑娘似乎小时候曾长时间受寒亏了身子,虽然调理好了,如今受寒毒所侵又引发了旧疾。微臣等人能力有限……臣……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不无能为力?”南宫策双眼一瞪,将手中的玉扇重重地拍在桌上,“平日里吹嘘着自己多么多么本事,到了关键时刻,你告诉本王你不能治?!”
三人齐齐跪下:“王爷恕罪,这寒毒非同一般,和内力混在在一起,在姑娘体内横冲直撞,破坏了姑娘的五脏六腑,难以清除啊……”三人硬着头皮,颤巍巍地解释“而且箭上淬的毒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点红。微臣不知此毒的解药配方……”
南宫策皱眉:“飞羽身上的箭毒不解了?”
“臣等惭愧。”三个御医憋红着脸,低着头。
南宫策看看身后的陈管家:“怎么回事?”
陈管家上前几步,轻声在他耳边回道:“王爷,飞羽身上的毒是君公子解的。”
君公子?
君兰舟?!
南宫策侧头看向那个最年长的李太医,君兰舟可不就是他的徒弟嘛。只是因为他桀骜不驯,更是嗜玉如命,非奇石怪玉作为报酬不治病,颇被被这位李太医所喜欢。
可是这么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徒弟,治好了自己治不了的病,想必他心中也是五味交杂吧。
南宫策挥挥手,让三位太医退下,请来了君兰舟问:“飞羽身上的毒解了,那云锦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君兰舟倚在窗口:“她的情况我也没有办法。”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一点都没有无能为力的惭愧,“飞羽身上的毒,我用的是以毒攻毒。这种方法药效太过剧烈,云锦姑娘正受寒毒所侵,身体虚弱,恐怕不能承受。我现在只能用相对温和的药物。可是如此就只能缓解压制。恐怕只能维持半月……”
“半月?!”南宫策双眼一眯。
了解南宫策的都知道他已经语带怒火。
“这还是最好的估计,王爷你可要做好准备啊。”君兰舟像是一点都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危险,一脸无所谓。
“没有其他办法?”
“有啊。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
“什么话?”
“大风起兮云飞扬,鸿雁飞过了无痕。这指的是江湖上神秘的两大名医,其一为怪医风飞扬,其二就是毒公子雁无痕。如若说世上还有谁能救云锦,也就只有这两位了……不过他们可都不容易找哦……王爷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君兰舟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可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对啊,王爷,我救了飞羽的报酬不要忘了,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哦。”
说罢,也不待南宫策回应,飞快地离开了。
“风飞扬……雁无痕……”南宫策揉揉眉心。
“王爷,你整晚没睡,还是去休息一下吧。风飞扬和雁无痕属下安排人去找?”陈总管看着南宫策疲惫的样子,不由上前劝道。
南宫策没有答应,挥挥手:“你也下去吧。”
陈总管退了下去。
连君兰舟都说不好找,恐怕那就不是一般的难找了。靠那些普通人又怎么能找得到呢?
“飞鸿。”
“属下在。”南宫策话落,就见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跪在南宫策的面前。
“你知道风飞扬、雁无痕吗?”
“属下知道。他们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两个人。”
江湖……
江湖广阔无垠。
江湖是无处不在的。
可是偏偏那是朝堂触手不及的地方。
就像隔着无形的结界,明明看得到,却触手不及,甚至连看到的地方也只是假象。
南宫策有些烦躁把玩这腰间的剑穗。
如今三国鼎立,国力相互牵制。虽然摩擦不断,却是没有大战。各国相对安定,于是个个都想把触手伸到江湖,只是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朝廷之人纵然身处江湖,却触摸不到真正的江湖。
“对他们具体了解多少?”
“风飞扬江湖人称怪医,他给人治病有个规矩,看不顺眼者千金不医,看顺眼者非千金不医。也就是说治不治全看他的心情,就算心情好看得顺眼了,还要付得起酬金。此外,还有传言他性情极其古怪,住在极度严寒的恶魔岛,那里根本没有四季,一年到头都是严冬,白雪飘飘,入目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根本不是人住的的地方。也曾有人建了富丽堂皇的庭院,邀他入住,想要与他交个朋友,他却面色一冷,甩手走人。如果风飞扬是真的怪,那么雁无痕是当之无愧的毒!传言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于他的毒,无一例外。”
南宫策落了座,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炭火“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
“你在江湖中有些人脉,去查一查风飞扬、雁无痕的行踪。”
飞鸿犹豫半响,才道:“最近有传言风飞扬曾在汴京出没,只是他的行踪向来神秘。不知是真是假。”
南宫策眼里划过一道亮光。所谓无风不起浪,如若他在汴京是再好不过了。“全力查找风飞扬的下落,另外将本王手里有一枚可解百毒的奇药的消息传出去。”
“王爷,那枚是皇上御赐,这样恐怕……”
“有事,本王自会当着。照做便是!”
飞狐看着王爷一脸决绝,知道他是心意已决,在劝阻也只是徒劳无功。只能应声退下了。
这云锦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实在太过特殊了。可是她的身份实在是在配不上王爷啊。
才三天时间。
云锦就变得不成人样了。
状况是越来越差了。看着厚厚被褥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人儿,青儿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怎么最近总是多灾多难。当初为了带她进王府,小姐就跪晕在雪地里,然后是她大病,现在小姐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呜呜呜——
小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得近乎透明。君公子来了又走了。他们总是将锋利的银针扎在小姐身上的各个部位。一扎就是好几个时辰。
可是小姐的痛苦减轻了吗?
并没有。
王爷说江湖名医风无痕最近曾在汴京出现,只要找到他,小姐就有救了。
可是什么时候能找到啊?
会不会即使找到了也来不及……
想到这,青儿眼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呢?
第十天。
桃花小筑的气氛更沉闷了。房里只有炭火烧得噼噼啪啪的声音。南宫策又来看云锦了。他每天都要过来几趟,坐在床榻旁默默地看着被疾病折磨地愈发消瘦的云锦,双眉紧蹙。
“王爷,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青儿突兀地问道。
下首的婢女们又是诧异又是鄙夷地看向她。
果然是不入流的,即使进了王府还是这么不懂规矩。
身为婢女,王爷没有传唤,是不能靠近的,即使在王府里遇到王爷,也要双膝跪地,低头行礼,毕恭毕敬。更何况是这样直接上前找王爷搭话!这可是大大的不敬啊。
而且这些天王爷的心情明显十分不好,她们都是屏住呼吸,如履薄冰,她到好,直接撞枪口去了。
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南宫策瞥了眼青儿——
这丫头倒是忠心,云锦没有白救她。
南宫策摇摇头。
许久之后他走出桃花小筑,看这漫天的飞雪,紧了紧身上的裘衣,今年的冬天真是又漫长又寒冷啊!
“陈总管,放松王府大门到桃花小筑的侍卫警戒。暗中增加影卫人手。”
陈管总管心中一惊,王府的警戒怎可放松啊?不说王府那个地方,就是主院,那可是关系到王爷您的安危啊!增加影卫可是会增加暴露影卫的风险的!那是王爷安身立命的根本!影卫的人数稀少,都是经过重重训练,是精英中的精英!一旦暴露,再要暗中训练绝非易事啊!就算可以,那又要花多少时间呢!王爷,还请三思!”
“本王知道你看不上云锦的身份。只是你该知道本王的执着。如若心动,便是一生一世。”
南宫策虽是轻飘飘的语气,却如惊雷般在他耳际炸响。看着他高大却又孤寂的背影,他心中满是酸楚。
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云锦呢?
他是那么一个不相信情爱的人……
更何况,王爷,您明明是知道云锦她……
“本王这次想尽其所能。”这次,他不希望自己再后悔!
南宫策高大的身影逐渐没入了茫茫白雪中,再也看不见。
当年,母妃还是皇后,皇兄是太子,他的身份自然也就无比尊贵。只是偌大的皇宫看似富丽堂皇,却处处暗藏杀机,处处都是攻心斗角。
那是人世间最能磨灭良知、扭曲人性的地方。
从前母妃是那么一个和善贤良之人。可是他亲眼看着母妃戴上厚厚的面具,那时候母妃总是面上笑得温和,可是他知道她心中满是算计,满是仇恨和愤恨。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母妃总将皇兄和他抱入怀里,屡次重复地在他们耳际提醒:“你们一定要努力,努力得你们父皇的看重,才能朝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更近一步。”
她的歇斯底里,她的疯狂,他永远不能忘记。
这一切一直延续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