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2)
火夜蓝2024-03-05 23:003,659

  沧乾缓慢的放开雁落心,她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衣服在此刻露出了胸口大片的肌肤,她的肌肤本该洁白如玉,这样大片的青紫色就显得格外扎眼。沧乾不理解,他解开了雁落心的衣服,就看见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仅有/拳打脚踢的痕迹,还有鞭子鞭打、利刃划伤的痕迹,沧乾迟疑了片刻,又褪去了她的肚兜,这样就更加明显了,她生前被人凌辱过,并且下手很重,可是,其它的伤又怎么解释?她身上的伤,新旧交织,有些可以明显看出是在伤口快要痊愈的时候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来一下,这分明就是有意的囚禁与折磨,这到底是怎样的仇怨?不管是北狄还是大周的士卒,对待这种在战争中没有人庇护的女孩,兽性大发自然少不了一通折磨,可是凌辱完之后,往往都会一刀结束她们的生命——没有人会蠢到带着个女人行军。沉雁族音讯全无的这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落心又为什么会回到这片土地之上?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上吊自杀?沧乾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沧乾替落心穿好衣服,抱起她,径直往树林之外走,他想要给雁落心找一个自己可以经常去的地方,然后葬在那里,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找寻沉雁族,找出落心的死因,给她一个交代。就在这时,一直停在高枝上的大雁突然长啸一声,猛扑向天空中盘旋的秃鹰,尽管是自下而上的攻击,但大雁的突袭还是取得了成果,六只秃鹰中的一只当场被撞飞出去,失去平衡后凄然坠落。可是之后的战斗就是秃鹰一边倒的大优势,不管大雁怎么左冲右突,总会被一两只秃鹰挡住,然后重新陷入包围之中。很快,大雁就被啄的遍体鳞伤,一片片带血的羽毛随风飘落,整个搏斗过程,大雁不断发出凄婉的哀鸣,它是在呼唤同伴吗?还是,仅仅为了发泄心中的不甘与愤懑?不得而知。最后,精疲力竭的大雁发出最后一声长啸,扑向了剩下五只秃鹰中最强壮的那只,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死死缠住,一同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然而,却没有激起一丝回响。剩下的秃鹰眼见他们的老大身死,立刻便失去了统一的指挥,毫无目的的乱飞一通之后,就开始相互搏杀,很快,最弱小的那一只便败下阵来,盘旋一周之后,无力的降落在了一棵大树上,似乎之后的战局都将与它无关。剩下的三只又厮杀了一阵之后,就开始渐渐有了章法,两只相对弱小的秃鹰开始合力攻击另外一只,将他击伤之后,它们之间脆弱的联盟立刻瓦解,纷纷开始拉拢这只受伤的秃鹰开始新一轮的合作与对抗,周而复始。然后,落在树上观望的那只最瘦弱的秃鹰猛的一头窜上高空,直直的朝一只秃鹰扑去,它用爪、用喙、用抓、用啄,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与这只秃鹰一同坠地,一同身死。又是一阵厮杀,最后剩下的两只秃鹰也耗尽了力气,这时,他们才发现地面上还有一个敌人——沧乾。尽管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尽管遍体鳞伤,他们还是没有犹豫,选择了作为一名战士最荣耀、也最悲壮的死法。它们齐齐抬头,将自己带入高空,然后俯冲向沧乾,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毫不意外,它们被沧乾两箭轻易射中,落地之后,微微一挣扎,终是失去了生命。

  观看了七只飞禽的决死,沧乾很是震撼,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刚才自己张弓搭箭时放在地上的雁落心,正想着抱起她离开这片诡异的森林,突然一阵嘶哑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抬头看去,还是那只大雁,它还没有死透,正倔强的昂起头,怒视着沧乾,然后,双目渐渐失去了神采,却依然保持着昂首而立的姿态。就在这时,森林发生了异动,最中间的这棵枯树发芽了,几乎就在一刹那见,从芽胚到新芽再到发展成叶,然后密密麻麻的枝叶就爬满了整个树梢,整棵树就在这么一瞬间回复了生机。然后,是树旁边的红土地,不断的有草冒出,并且不断向着周围扩张,生长,很快就逼到了沧乾的脚下。沧乾想要把雁落心抱起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两根粗壮的藤蔓从地下钻出,裹挟着雁落心的尸体退到了大树的后方,然后,土壤下沉,无数的植被迅速将她淹没。沧乾冲上前,拼命用刀劈砍,想要抢回雁落心的遗体,然而无济于事,这些植被被砍断了,立刻又会有新的植被长出来,并且比原来的植被更加粗壮,直到无法被刀砍断。沧乾的刀上崩出了许多缺口,最后一下,刀断了,那半截断刀飞出了很远,不偏不倚,钉在了雁落心所留遗书中“赎罪”二字的上方……

  沧乾默然良久,最后走到树前,徒手握住了断刀,不顾流出的鲜血,将刀拔出,然后走到落心遗体掩埋的地方,将手中的断刀插在了前面,勉强算是一个无字的墓碑。

  浑浑噩噩的走出森林,沧乾遇到了焦急的马荡北一行人,他们在失去了将军的踪迹之后,担心在这样一片树林里迷路,就回到了入口处等待他。

  沧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快马赶回了营地。这时候,营地的野人孩子已经打理完毕,剪去了乱蓬蓬的长发,换上了几块干净的布遮蔽住身体,乌黑的皮肤也已经洗白,这才有了几分孩童的可爱。沧乾看着他的面相,就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和雁落心的孩子。他继承了他的母亲或者说北狄人特有的白皙的皮肤,他的眼睛很像落心,但是却长了一张几乎与他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再加上胸口的飞雁,沧乾语调深沉的对马荡北说:“看到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吗?我给他取个名字,叫珠泪,回雁门之后,你直接把他送到府上去。”事实上,因为小珠泪还不适应浑身都被洗干净的样子,总是在抓耳挠腮,对周围这些奇怪的将士还抱有十足的戒心,一直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很少闭眼,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眼角有痣。所以马荡北对于将军的命令十分的不解,这是要认义子的节奏?

  拔营回程的时候,沧乾带着马荡北又去了一趟那片神秘的森林。沧乾吩咐马荡北找附近的牧民问问,这片森林叫什么名字。正要出发,就看见一个少女赶着一十几只羊走了过来。女孩看见前面有带甲的军士,立刻慌张的赶着羊群要走。然而,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马?况且她并不愿意放弃羊群,很快,她就被带到了沧乾的面前。

  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且长发及腰,展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她跪在沧乾的马前,浑身上下都因恐惧而颤抖。

  一个军士上前呵斥她,问她叫什么名字,哪一族的?结果被马荡北狠狠瞪了一眼。马荡北下马,俯下身对她说:“小姑娘,别怕,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你脚下踩着大周的国土,你就是大周的子民,我们作为大周的军人,是会保护你的。”随后向沧乾请示能不能让她站起来答话,得到同意之后,就上前扶起了女孩。女孩缓缓起身,眼里带着惊恐的泪花,楚楚可怜,格外的娇羞动人。她抬头看了一眼沧乾,觉得这个将军虽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还算不上凶神恶煞,然后又转身看了一眼马荡北,发现这个老实人脸上写满了安慰与鼓励,与以前遇到的所有兵丁都不一样,于是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小女子名叫淳于媛,以前是淳于部人,不过淳于部早几年就没了……”淳于部是与大周接壤的边民中相当好战的一支,所以开战之初,就是大周军队重点消灭的一个部族。淳于部也算是能战的一支部族,与帝国军队周旋了两年,给帝国军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所以战后,这只部落中存活下来的成年男性全部被罚为苦力,成年女性也被罚在军队中洗衣做饭,不过就淳于媛这个年纪,显然是不用接受惩罚的。淳于媛也知道她说出淳于部的时候会引起在场其他军人的不满,赶忙解释道:“爹爹现在正在雁门关城的劳工队伍里做工,额娘也在那边帮工,他们干活从来没有偷懒过,现在也有三个月没有回来了,家里就剩下这十几只羊,如果不趁着夏天水草丰美的时候喂饱养膘,我们家很可能就撑不到来年了。”最后一句话,淳于媛是带着哭腔说的。这也是大多数北狄边民战败后归附大周的现状,缺少牲畜,成年劳动力又大多被充成了苦役,这几年来,饿死的人就不计其数,至于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军队在哪?在干什么?只能说,他们跑路的时候,非但没有带上这些可怜的牧民,还抢走了他们所剩无几的口粮。

  马荡北看向沧乾,觉得他应该不会为难这个小女孩,毕竟现在朝廷正在推行的国策就是逐步吸纳这些零散的北狄人成为大周的子民,摊派给他们的徭役会逐渐减少,让他们有自己空余的时间发展畜牧业,并且还下令这些大周的新牧民前三年免税。其实,如果是一个老练的政客,他可以很快看懂朝廷的意思,无论是减少徭役还是免税,都是为了让这些北狄人尽快安定下来,在大周帝国通过战争新得的草原上扎下根,然后,他们就可以很好的成为一条缓冲带,让北狄人的劫掠不会轻易威胁到大周的汉人,有人会说这些人难道就不是大周子民,他们遭到劫掠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朝廷就不管不顾吗?只能说庙堂上的那群青天大老爷才不会在意这些呢。可惜,马荡北这个年纪,根本就理解不了朝廷的真实意图,他认为朝廷就是要帮助这些前北狄牧民,并且觉得自己在贯彻沧乾将军的意思,哪知道沧乾表现的极其不耐烦,他现在只想知道这片树林叫什么名字。

  “沉雁谷。”淳于媛回答,“这里以前是沉雁部的地盘,听说这个沉雁谷还是他们部落祭天祭祖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沉雁部现在在哪?”沧乾问。

  “不知道。”淳于媛摇摇头说,“这块地方很早就成了无主的牧区,谁都可以在这里放牧,不过族里的老人一再强调不要把牲畜感到沉雁谷里面去,好像说不管是人还是牲畜,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此话让马荡北一行人心惊。

  望着淳于媛赶着羊群远去的背影,沧乾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率领大部队踏上了返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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