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李子衿问她的一样，她后悔了。
她后悔答应李子衿这么做，从一开始她就隐隐有预感哥哥会记起一切，会想起一切，就算她们瞒着哥哥这么做，到最后也会没办法分开他们。
因为没人能分开一对相爱的人。
程迪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的站着，注视的只有房里的程熙，仿佛裴凤菲是不存在的。
他的冷漠让裴凤菲死心，站了一会，只好转身走。
“你的脚好了吗。”
程迪冷淡的问道。
裴凤菲一愣，继而转过身来，眨了眨刚刚还泛着泪光的眼睛，好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最后点了点头，“好了。”
程迪又静了好长一段时间，久到裴凤菲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他又说道，“下不为例。”
裴凤菲愣在原处，没有理解这句话。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什么？
她把两句话串在一起理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
裴凤菲终于粲然的笑了起来，有点释怀的小雀跃，“嗯。”
她是因为去找程熙而伤的脚，他给她机会，如若她再伤害程熙，他就真的动气了。
裴凤菲因他含蓄得几乎听不出来的原谅而变得轻松起来，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折回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能进去看看我哥吗？”
裴思齐陪了程熙三天三夜，她很担心。
程迪终于转过头来，墨黑的眸扫过裴凤菲的脸，让裴凤菲忐忑不安。
“关我什么事。”
他又没锁门。
裴凤菲一听，顿时轻松了，报以感谢一笑，轻轻敲了敲门，即使里面没人“请进”，她还是推门进去。
裴思齐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定定的盯着床上的人，似乎没魂了。
“哥。”裴凤菲小心又心酸的喊了声。
许久，裴思齐的眼眸才缓缓转动，垂了下来，喉结轻动，声音嘶哑得不像他：“什么事。”
裴凤菲一哽，慢慢的走了过来，目光扫过程熙，“她……还没醒吗？”
裴思齐只是无言的抚着程熙的手。
裴凤菲小心的挨着床边坐下来，“虽然你担心她……但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裴思齐握紧程熙的手，终于低声说道：“只要她醒了，我就回去。”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等到程熙清醒，安然无恙才会离开，哪怕程熙醒来，对他横眉怒目，他也愿意受。
裴凤菲见他松了口，心知接下来再劝他也不是回去，只好说道：“那好吧，但是……哥你要吃饭。”
他看起来疲累至极，仅是三天，整个人都沧桑颓废很多，没有修理的脸庞胡子拉渣，血丝布满眼眸，眼窝之下是缺乏睡眠的乌青，无一不在表示他在勉强自己的身体支撑着。
裴凤菲此次来访的目的达成，也没有多呆，出神的看了一会程熙，便不再打扰裴思齐，自行回去了。
病房重归安静，裴思齐趴下来，脸颊枕着程熙的小手，痴痴的等着，程熙什么时候醒？
……
程熙缓缓的睁开眼，极慢的转动眼眸，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
天已经微微亮，晨曦从窗户透进，外面有啾啾鸟鸣，轻快嘹亮的叫着。
她的手腕传来束缚感，程熙垂下眸，看到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她没有看到脸，可是高大的身躯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谁。
她的手被他握着。
沉重紧实。
程熙没想想太多，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从他的大掌里抽出自己的手。
她仅仅是一动，伏在她床边的裴思齐立刻就醒了，抬起头，睁开迷蒙又浮肿的眼，见到程熙，她撇开了头，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艾艾！”裴思齐冲口而出，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他猛地站起，带得椅子往后退，“你醒了？！”
他的话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高兴得不知所措，胡乱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又蹲下来，这里摸摸那里揉揉，仿佛是怕程熙有哪里不舒服。
程熙撇开头，没有理他。
她的冷淡瞬间让裴思齐冷静下来，脸上的欣喜也慢慢的褪去，嘴角的笑意搭了下来，他想去抓程熙的手，却被她无声的抽开了。
自始自终都没有看裴思齐一眼，也没有开口。
裴思齐的心瞬时往下沉，喉间微哽，他稳了稳情绪，柔声问道：“你饿了吧？我给你拿粥。”
他说完，快步走去按响呼叫铃，让护士快点把早餐送过来。
吩咐完之后，他走去床头柜，倒了一杯温水，坐到床边，温和道：“喝点水。”
程熙只是扭开脸，没有看他。
裴思齐等了一会，确定她真的不会听自己的话，把杯子放下，弯腰去把她抱起来，在她背后枕了靠枕，然后再回身去拿水杯，凑到她的唇下。
程熙固执的把头一偏，没有理会。
裴思齐知道她不好受，他心里也同样难受，垂眸沉默，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这时手脚麻利的护士已经端了粥进来，放到床头柜上，没有立即把保温盅打开，而是先走过去，把程熙的病服掀开，察看腹部的伤口。
“恢复得还不错。”护士说道，帮她掖好薄被，这才转身去帮她盛粥，一边说道：“人醒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日子就需要好好的休息和食补，这两点一定要注意，否则出了月子，身体会变差。”
病房里的两个人没人应。
护士也不在意，把粥碗放到裴思齐的手里，“产妇的身子比一般的妈妈要虚一些，注意照顾。”
裴思齐此时像一个听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一般，非常听话的点了点头。
检查和嘱咐完，护士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不吭声的两人。
裴思齐把粥一口一口的吹凉，凑到程熙的嘴边，劝道：“就算你恨我，你也要先把身体养好，再来找我算账。”
“从这里出去。”程熙从牙缝里冷冷的挤出几个字。
长时间的缺水令她的声音异常的嘶哑，态度降至冰点。
裴思齐动作一顿，抬着的手臂也落了下来，垂下眸，盯着手里的粥，“也许你不信我，但我的确、真真切切的，没有做过。”
他知道她不信，可是他仍然要重复强调，抬眸看她：“我与你认识这般久，我真的是抛妻弃子的人吗？”
程熙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神异常的嘲讽，“难道不是吗？你敢对着你的孩子说这句话？”
“我没有。”裴思齐笃定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