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很高大，双腿长得逆天，一身优雅的白色西服，口袋里插着一张叠得一丝不苟的黑色手帕。
额前的碎发有点长，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冷冰冰的半张脸，和消瘦的下巴。
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人。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白一黑，非常鲜明，气场却莫名地相似，诡谲，不容人忽视。
肖陌禾瞳孔骤然一缩，感觉背脊发凉，手臂上的汗毛都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是他。
肖陌禾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那个人，曾经在圣美洛德中，传闻已经死了，消失不见了的学长，那个在操场上跟程熙说话的男人。
肖陌禾再一次见到了他，上次只是天黑黑的，远远地对视了一秒。
而现在，不过几步远的距离。
他到底是什么人？跟小浣是什么关系？
肖陌禾攥紧了校服袖子，看着他旁边的那个女孩。
她正在用敌视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照样跟那个男人一样，肃杀、冷漠、诡谲、冰冷。
他们是一伙的。
正如肖陌禾口中说的那样，是一群怪物。
S转了步调，朝肖陌禾走过去，眼角凝着杀意。
“肖陌禾。”S平静地叫出她的名字，然后歪着脖子，认认真真地从下往上地打量起她。
这动作，这姿态，跟刚刚黛丝一模一样。
简直像极了。
“想不到姐姐抛弃了我们，新交的朋友就是这个样子的。”
“幼稚，无脑，胆怯，愚蠢。”S认真地作出总结，“根本就不配当姐姐的朋友。我还是想不通，姐姐怎么会为了这样的一些人，选择了离开。”
她小小的年纪，说话时的气场，却是那么吓人。
肖陌禾感觉自己在她面前，竟然无处遁形。
她的眼神似乎就是一种审判，审判她的过程和愚蠢。
肖陌禾指尖发凉，声音有点颤，“你是谁？”
“我当然是姐姐最亲密的姐妹。”S勾着嘴角一笑，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嘲讽，“你比不过的那种。所以放弃吧，姐姐是不会见你的。”
姐姐只属于她一个人。
肖陌禾根本算不上姐姐的朋友。
Z站在S的身后，沉默无言。但他的存在，也相当于一种无声的宣告。
宣告程熙，已经跟她清清萧萧地划了界限了。
她不再属于他们，不属于肖陌禾，也不属于裴思齐，更不属于他们所谓的世界。
“我要见她。”肖陌禾深吸了一口气，握紧着手心，仍然坚持着。
就算她肖陌禾不配成为她的朋友了，那么肖陌禾也要亲耳听到她自己说。
否则，她不会轻易相信。
“啧。”S对她没什么耐心，不到几分钟，就暴戾地舔了一圈牙床，咧着嘴冷冷地看她，“还没完了是吗？当姐姐心软好欺负，还是因为嫉妒？”
别人保护不了她，可不代表S不行。
尽管肖陌禾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了，力量悬殊，她也明白S和Z确实会做出什么事。
可是肖陌禾并不退怯，仍要继续硬闯，“让我进去见她！今天，我非要问她个清萧！”
S正准备出手，背后就响起了黛丝的声音。
“S，让她过来。”
她点烟，却一口都没有抽，似乎只是单纯地喜欢它的味道，也只是单纯地喜欢自己的身上有这种味道。
只可惜这种味道在她的身上停留得不久，没过几分钟就散了。
无影无踪。
“其实放不下他吧？”肖陌禾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又重新点燃了一根。
这回，她放在烟灰缸旁边，让它自己慢慢地燃着。
肖陌禾之前跟程熙待得久了，怎么会闻不出这种味道呢？
这是裴思齐身上的烟草味。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她睡着了，裴思齐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时，肖陌禾坐在旁边就闻到了。
肖陌禾：“既然如此，又何必装成陌生人一样，谁都不见？”
又何止是不见？
还消失了整整六年。
既然没死，为什么又躲着大家，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让人担心，让人难过。
现在回来了，还要这样冷漠。
肖陌禾眼眶一红，像挤了柠檬汁进去一样，又酸又涩，揉了又揉，还是很酸。
酸得让人忍不住一直掉眼泪。
肖陌禾轻“呵”一声，有点自嘲的意味。
黛丝转身，眼神依旧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脸上却荡漾出笑意，魅惑十足。
看来她真的变了不少，让肖陌禾觉得陌生了很多。
“不知道肖小姐想找我谈谈，是想说什么？”
黛丝的笑深不到眼底，“如果只是想感谢刚才的事情，那就大可不必了。我这人怕麻烦，不喜欢讲究人情，就算等会出门了，肖小姐扇我一巴掌，我也不会觉得你恩将仇报的。”
“程熙！”
“我是黛丝。”她并不客气地纠正她，“据我所知，程熙这个人已经死了，在六年前。”
黛丝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似乎刚好是她的祭日。肖小姐是忘了？”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
黛丝：“如果你不信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可以打捞上一具尸体。她会正式举行一场葬礼，以程熙的名字。”
“程熙！”肖陌禾生气了，“是。六年前我们是对不起你，裴思齐没能保护你，而我也没有及时站在你这边。我知道你委屈，你难过，你恨我们。”
“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啊，小浣。”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什么时候信任过我们呢？”
“你出事之前，你有将自己的事情认真地跟我们坦白吗？不管是卡洛斯的事情，还是西蒙的事情，你对我，对裴思齐，都选择了隐瞒不是吗？”
“我们难道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明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向我们求救？真的是我们没有办法保护你，还是你觉得我们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
肖陌禾颤着嗓音一声声质问。
这六年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勇敢和坚持。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面前，问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不停地。
根本不受控制。
黛丝忽然间沉默了，眼眸里的笑意一点点地褪去，脸色淡漠平静，抿着唇一声不吭。
是啊。
他们不是她最亲近的人吗？
为什么当时没有选择相信他们？
不信任吗？
觉得他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吗？
黛丝皱着眉，忍不住拷问自己的内心。
不。
不是这样的。
是害怕。
是害怕啊，她害怕把什么事情的真相都说了之后，他们选择的不是保护自己，而是抛弃。